【冬吴相对论】第2期:iPhone与“中国制造”的新价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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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吴相对论第2期:《iPhone与“中国制造”的新价值(下)》片花:您知道叱诧全球、代表当今电子消费类产品制造顶尖水平的苹果公司的iPhone手机全部是中国制造的么?中国制造一度与高价格、高科技含量、制作精良等形容词无缘,为什么苹果公司会选择在中国制造?日本制造为什么在20世纪60年代以来成为高科技产品的代名词?除了创新和支付高额知识产权费用,就没有别的潜力可以挖掘了么?中国制造的出路在哪里?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iPhone与“中国制造”的新价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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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08-11-02 18:30-19:00

    主 讲 人:吴伯凡 主 持 人:梁 冬

    梁冬:坐着就能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这是《冬吴相对论》,我是主持人梁冬,坐在我对面的是吴伯凡,之所以这个节目叫做《冬吴相对论》,也是和这两个人的名字有关,两个互相熟悉但是都其貌不扬的男人,酝酿了很久以后才出现了这样的一个节目,你知道两个男人一起来酝酿一个东西,然后把它弄出来是一件多少奇怪的感受吗?

    说回来这个话题,今天我们请到伯凡从他很震撼的去到了一个iPhone的手机生产基地回来之后的那种体会讲起,讲到技工贸,再讲到了贸工技,然后又讲到日本人如何有效地组织生产,如何让一个生产线由一个简单的机械化的动作变成一种生产岛,让这一组人在生产的过程当中互相学习,让老师傅的经验可以传承下来,我觉得这是一个蛮有趣的话题。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以后我在互联网公司做过,其实有些时候会很敏感于“日本”这两个字,以后你一提到之后,一定会有一堆板砖扔过来。所以我们今天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反映出来我们渐渐地有了一种大国的风范,我们的心态会觉得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东西,只要它是有利于生产的,只要它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我们就应该用很开放、很平和的心态去研究和学习它。

    伯凡,你觉得从这点上来说,我们中国人可以学到什么?

    吴伯凡:过去我们一直要不就是买卖,做生意、做企业就是买卖,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中间赚利润,这是做贸易的方式;还有一种是发明一种杀手锏的技术,一招鲜,吃遍天。

    梁冬:一马平川。

    吴伯凡:但是我们一直忽略了在生产过程当中看不见的创新,你不太容易发现这里头有多少创新的东西。

    梁冬:而且没法向人炫耀的创新,你没有办法讲出来我多牛,能够用一句话讲得出来的事情大家觉得做,因为很容易炫耀;一句话讲不出来的时候,大家就不去做了,而且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从我个人的体会来说,我常常会有一种感慨,我觉得我不是一个那么精益求精的人,似乎崇尚大而化之,似乎崇尚读书不求甚解,似乎觉得把一个事情反复做,做到变态的精细是一件很令人鄙夷的事情,我的潜意识里面总有这样的一种意识。

    吴伯凡:对,就是我们觉得那样很匠气,很没有创意,不断地重复一个动作,跟创新的精神离得非常远。实际上一个真正的创新里头,它都有一种你看不见的,从第一眼看不到的隐性的东西(隐性知识),就是丰田制造方式,还有好多的很精神的工艺里头,都有你第一眼没法发现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什么?长期以来你从事这门职业培养的独特的敏感,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技艺,在日本的生产方式当中,这种东西就特别明显。

    梁冬:其实在以前我们常常讨论管理,似乎总是崇尚一种管理方式,就是有一个特别聪明的人,设计了一个非常完整的流程,然后把它分解成很多很多步予以标准化,然后找一堆没有受过太多训练的人,你只要把一个动作学好,似乎能够连接起来,这就是所谓好的管理。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包括我在做自己的企业,我们也常常会产生这种冲动,如果我能把这个流程打磨得再好不过了,那我就可以请很多的大学毕业生工作了,或者是中专毕业生,工资就会很低,我们就可以掌握了一种对员工的优势,当然了这不是我们了,是他们(笑)。但是你刚才提到了这个话题却讲到了另外一种,一群人共同的精益求精,然后在变态的重复和变态的学习和变态的精益求精当中,慢慢慢慢地发现在重复之后有一种出神入化的力量。

    吴伯凡:对,这就像《庄子》里头讲的庖丁解牛那种游刃有余,“以无厚入有间”,因为你平常看到的是皮跟肉之间,可能找不到缝隙的,但是时间长了你是能感觉到那个缝隙的。我们中国古代还有一个故事叫纪昌学射,他去学射箭的时候师傅不让他拿着箭就射,就是让他看一个小的东西,把一个跳蚤挂在那个地方就看,一天一天的,他就会发现这个跳蚤开始变大,从过去只能看见一个跳蚤,他现在能看见跳蚤的头。

    梁冬:跳蚤的大腿。

    吴伯凡:对,逐渐地越看越细,后来看的像轮盘一样大,这种夸张的说法。

    梁冬:这是寓言故事,事实上呢?事实上有可能吗?

    吴伯凡:有,对一个东西持续的关注,会培养你异乎寻常的敏感。比如说印染工人,我们平常看黑色就是黑色,印染工人他能发现40多黑色。

    梁冬:当年说张艺谋拍电影的时候,当年北野武拍《乱》那部电影做服装的美子,张艺谋说我要红色,他拿出上百种的红给他挑。

    吴伯凡:只有你对这个行业经验不足的时候,你会把所有的东西看成是一样的。

    梁冬:差不多的。

    吴伯凡:就像外国人看中国人都长得差不多,你熟悉以后每个中国人是不一样的,我们看外国人也是这样。就是说对一个行业的专注,在上头就可以别开生面了,能够把一个简单的事情一下子看得丰富多彩,你能知道其中的差别、分别在哪里,那样就是一种从粗糙的制造变成一种精益的制造,这就是丰田的精益制造方式。它能够把一个很标准化的东西看的都不一样,就像我们看行人一样,你看每一个行人好像是一样的,但是你仔细去关注,你跟他交往的话,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同样是产品也是这样的。

    丰田制造方式说起来很抽象,我听过一个故事,是日本的另外一家企业的领导人他讲的。他说他以前以为产品就是产品,产品之间是没有什么个性的,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产品也有脾气的,每一个零件跟零件之间合的来合不来,它怎么才能合得来。他为什么会发现这个呢?他是拜访了一个木匠,这个木匠在一直在日本修神庙,神庙是不用钉子做起来的,是节隼扣合在一起的,非常地精细。

    梁冬:就是典型的“勾心斗角”。

    吴伯凡:对。他说以前当我不知道木头是有脾气的,不知道木头的性格在哪,每一种木头都是一样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平庸的木匠;直到有一天,我知道木头在春天是一种脾气,在夏天是一种脾气,不同的木头它只要树种不一样,它的性格、气质、脾气完全是不一样的。

    梁冬:换句话来说,当你把两根不相爱的木头放在一起的时候,它们一定会很难过,然后它们一定会产生某种的暴敛之气,然后会影响到这个建筑的气息,谈起来是很奇怪的一个感受。

    吴伯凡:对,这是一种很神秘的体验,实际上我相信在任何一个行业里头时间久了,这个词跟那个词——我们写文章的人,画家这种色彩跟那种色彩,都会有一种非常精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奥秘在那里,我觉得这是我们中国制造里头目前没有深入到那样的层次上去,我们只是做一个简单的、粗糙的加工,除了我们劳动力价格便宜以外,没有多少竞争力。

    梁冬:关键是现在房价也涨了,农业税调整,很多农民发现,其实出来打工还不如在家里面种种田、看看鸟,很舒服。现在据说在东莞地区、深圳地区是招不满农民工的。

    吴伯凡:现在很多东莞、深圳的企业到安徽、到落后的山区,在当地的电视台打广告招人,然后许诺很高的待遇让他们去,现在就出现了这样一般状况,国外把中国的这种优势成为人口红利,是因为我们的生产劳动力的价格比较便宜,现在价格不便宜了。我们产品的竞争力在哪里呢?我们原来唯一的竞争优势就在于我们的劳动力。

    梁冬:还包括现在人民币还在升值。时间刚刚差不多去到第一节结束,广告之后仍然是坐着就可以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的《冬吴相对论》,稍后回来。

    广告……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这里是《冬吴相对论》,我是主持人梁冬,对面的是吴伯凡。我们今天聊到的话题,以前很多的观点说OK,我们的制造方面不能够再说剥削了,我们的成本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便宜了,所以我们要从中国制造转向中国创造,要搞创新经济,要搞创意产业。

    片花:创意产业是一种在全球化的消费社会的背景中发展起来的,推崇创新、个人创造力,强调文化艺术对经济的支持与推动的新兴的理念、思潮和经济实践。创意产业的知识密集型、高附加值、高整合性,对于提升我国产业发展水平、优化产业结构具有不可低估的作用。

    梁冬:其实就算是我们没有变成创造,就算是我们没有变成创意产业,就光是在制造这个行业里面,还是有无数的可以做的事情,而我们以前忽略了这一点。

    吴伯凡:对,过去只是说降低成本,联想的柳传志把它叫拧毛巾,如何把毛巾里水尽量地拧出来。

    梁冬:终于拧成一条干毛巾。

    吴伯凡:但是现在仅仅是靠成本控制,甚至说的不好听是压榨的话,再也没有多少压榨的空间了,中国制造的出路只能首先在于整个工艺上,能够把一个粗糙的制造变成一种精益的制造,在这里头别开生面,铁板一块的东西好像是不可破的,把它给破掉,这里头有很多的范例可以讲。我们刚才讲到日本人如何如何厉害,其实我们中国有一家企业把日本企业给打败了。

    梁冬:哪家企业?

    吴伯凡:比亚迪这个企业。它现在是全球目前手机电池里,三分之一是比亚迪生产的,它能够生产出四分之一、十分之一、十二分之一的价格的电池,然后把它们的老师三洋、松下逼到墙角,让它们被迫放弃这个产品,比亚迪是非常厉害的。

    梁冬:好像它现在也在生产汽车。

    吴伯凡:对,也开始用生产电池的方式在生产汽车,原因在哪里呢?过去我们是把设备当成是不变成本,要生产一个东西首先要买设备,设备我们中国人自己不会生产,我们就到国外去买,设备是不变成本,非常贵,拿回来只能靠我们的劳动力价格,别的都是一样的,甚至它卖给你的时候,比它使用的设备还要贵,它已经是赚了你一道钱了,所以你跟它竞争的时候只能用劳动力来竞争。比亚迪的创始人叫王传福,他很聪明,他拿着200万人民币到日本去买生产电池的设备,一问这个设备别人说要500万美元,那个时候人民币还没有升值,这就是4000多万人民币,他200万怎么能买到呢?一般人的想法就是算了吧,我打道回府不干这个事,设备都买不起我还做什么呢。但是他不说他有多少钱,我既然要买,我看一看吧,后来他一看设备以后,他发现里头的破绽,就像当年丰田看出了福特的破绽,破绽在哪里呢?因为电池生产的时候,一个是需要干燥,整个空气中的湿度会影响产品的质量;还有一个就是除尘,如果几百万分之一的微尘一旦附在电池上以后,电池产生严重的质量问题,甚至是爆炸。所以整个设备里头,有很大一部分功能是在除湿、除尘,人进去以后要穿着像太空服一样的衣服。

    梁冬:像防化服,搞原子弹的一样。

    吴伯凡:进去以后高度干燥,在那样的环境下人只能工作两个小时,要不然就会脱水。他一看应该是给产品除尘,给产品除湿,又不是给人除尘、除湿,整个车间花那么多钱,发现最后是给人除尘、除湿,所以他回来以后设计了一个玻璃的箱子,左边一个洞、右边一个洞,手就伸进去,然后就在里头除尘、除湿,人在外头,干多少个小时都没问题,而且这个设备非常地土,但是非常地管用,日本的设备4000万没有买下来,最后他建起来的设备只有100多万。你可以想想在这上头,过去是成本,不变的4000万成本要打进去,最要命的是你根本就没钱,意味着你就没法开始,他不仅开始了,而且要比日本的成本低好多。后来就是采取这种土法上马的办法,一步步地把日本的电子厂商逼到墙角,让它被迫放弃这个产品然后生产更高端的,然后再逼它生产更高高端的。现在他用同样的方式,人工加设备,跟当年丰田的方式一样,使得这个产品的成本大大地降低,这个降低是改造了生产线,而不是说简单地把工人的工资压低一点,不是这样的。

    梁冬:不买四险一金什么的,不是干这种事情,对不对?

    吴伯凡:对。所以比亚迪现在的竞争力,它从手机的电池现在做手机的各种零部件,然后现在能够生产整部的手机了,它就是为摩托罗拉和诺基亚代工,现在它发现它的这种办法也可以用在生产汽车,所以从03年开始就进入汽车业,用的也是这样一套办法,所以它能够把同样看上去外观的设计还有基本的质量,像现在的卡罗拉(花冠)能够卖到5万、7万这样很低的价格。它实际上是改写了这个产品的成本结构,过去设备是不变成本,它变成了可变成本。它如何在这里头保证质量同时要降低成本,它的心思都花谁在里头,而不是简单地我们刚才说的拧毛巾,让劳动力的成本降低,不是这样的。

    梁冬:换句话来说,我们今天聊着聊着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话题,在第二节的时候我们讲到日本人如何把他们生产上的精神,贯穿到每一个节约成本的环节里面去,但是现在我们发现中国人同样能做得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这也无疑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希望。其实在未来中国全球化的过程当中如何把握自己的角色,不仅仅有可以站到全面创新或者产业升级的领域,同样就算是在制造业领域里面,也可以在很多的细节进行重新创新,重新创造新的价值。

    当我们聊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就会觉得今天的话题似乎慢慢接近了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坐着能够打通经济生活的任督二脉,朋友们平常在生活当中是不是会发现你的生活总有可以改良的部分呢?让我们把我们的生活持续地改良下去。感谢你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是吴伯凡,下周再见!

    吴伯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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