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357期:失落的道统(上)
片花一:中国古代几乎存在于所有领域的道统为什么会在当代中国日渐式微?饭碗、工作和天职三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古琴为什么要分艺人琴、友人琴和天地琴三种?为什么说置一则气动?时刻期待观众喝彩的电视节目为什么通常都很拙劣?太极拳和太极广播体操什么不同?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 --《失落的道统(上)》
片花二:为什么中国古代几乎所有门类的书籍都尤为强调道统?什么是做生意的道统?日本经营之圣稻盛和夫为什么会提出要向宇宙深处的善能致敬?种子为什么是不需要战略规划?为什么说怀着敬畏之心做事未来方向就会自然显现和绽放?不安其分的状态为什么是无法得道的?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失落的道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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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3/05/18 18:30-19:00
主讲人:吴伯凡 主持人:梁 冬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您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前两天去参加了一个活动。据说是中国的顶级各大门派厨师的一个PK,那些厨师很紧张,很多人都紧张的一晚上没睡好觉,当然那天我也是大饱口福啊。
吴伯凡:大快朵颐。
梁冬:中途让我上去发一个言。我在观察我们的厨师朋友们在做菜。他有一个现场直播,拿一个摄像机拍着你们在做菜,然后厨师讲:你看我做了什么?拿了什么食材,我怎么做的;然后,我下了什么样的鸡精粉,等等。他就会讲,因为有赞助嘛,鸡精粉赞助的,必须要说。我当时有个很强烈的遗憾,后来也跟现场的朋友分享,这些厨师朋友也认同的:我的遗憾是什么呢?我说为什么中国的厨师,在国际上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大家都在点头。我说我听到我们很多厨师朋友在跟我分享和交流的时候,都在讲这个味道怎么样。我说我们在坐的朋友们有多少人真正理解“味道”这个字背后的含义。
吴伯凡:“味”之道。
梁冬:“味”的道,左边是一个口,右边是一个未来的未。其中的一种说文解字的方法,这个未,指的是大肠经。子丑寅卯嘛,从时间上来说,是未时,未时呢,它对应的是大肠经。所以“味”是什么呢?是口到肠的过程。
吴伯凡:不是韩国的那个电视《大长今》,是大肠的经络,这是中医里头说的。我的解释是:口味,“味”是什么?“味”是包涵着的,但是还没有展现的东西。未呢,一个“木”字,上头加一横,就是未;下头加一横,短的,就是“末”。如果是在“木”字底下加一横就是“本”。“本”就是根,“末”就是末梢,最顶上的。这个“味”,它是它在长的过程当中,正在长还没有展现的那个东西叫“未”,未来嘛。我们说的“味道”,它是个过程,在口里头的绽放的过程、在味蕾上绽放的一个过程。
梁冬:对,一个人他这一辈子对于食物的依赖,不仅仅来自于口腔,还来自于他的胃和肠道里面的菌群的比例。因为我们小的时候吃的东西它决定了我们的整个肠胃里面菌群的生态系统。所以,我们吃某些东西会消化,某些东西不消化,也跟这个东西有关的,不是跟口腔有关的,这是一个关于“味”的解释。
第二个是关于“道”。我们中国说“知道”、“味道”、“茶道”、“禅道”。
吴伯凡:各种各种的“道”。
梁冬:各“道”。我发现说我们很少有一个厨师,能够站在“味”和“道”这两个层面上去展开他们的这一段做饭的旅程。而且,坦白说我不觉得我们中国有很(多),当然有部分肯定也有,但是绝大部分的厨师,是没有对做饭的过程,以及对食物的这种真正的性灵上的尊重的。我曾经看过一个日本的记录片,就是讲一个日本的厨师做一个荞麦面的过程。他怎么去和水?像打太极一样的去和那个面,然后就慢慢慢慢的展开,慢慢慢慢的切,他煮好了以后,第一口他是不沾任何酱料,就是那个清汤的荞麦面。他会去闻那个味道,屏气凝神去体会那个面的清香。我们如果活得太匆忙,这些东西就会消失掉。我前段时间还看过一个电影也很有意思,讲的是一个韩国的人,他为了做泡菜,他甚至跑到海边,向那些渔民去学古法的手工做盐的方法,然后再来做泡菜。这些东西,我觉得说它背后除了仪式感以外,他有一种敬天爱人的滋味在里面,他也有一种对自己做这个事情的尊重在里面。我那天跟大家分享到这个点时候,我发现很多的厨师朋友其实都蛮赞同的。他们都说好像在中国的厨师业界,这样的一种风气只是少数人。但是我在日本见到的真正好的厨师,在韩国碰到的厨师,我因为常常跟他们聊天,我发现他们真的有这样的一种尊重在里面。
吴伯凡:这就是什么?我们说的这叫“天职”的概念。饭碗,工作,天职,这是三个境界的东西。饭碗就是我干这个活就是为了挣口饭吃。工作,就是说,我要把这个工作要做好。天职,就不一样了。天职就是说,超越所有的工作之上的有一个东西。你做乞丐,一流的乞丐;你做国王,一流的国王。有的人特别不受人尊敬,你知道吗?是因为他做的这个事儿啊,位置还挺高,但是叫人特别瞧不起。就是他做的不像回事。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我就特别佩服那种干活特别利索,身上还特别干净。你知道吗?会干活的人身上都特别干净。不会干活的人,效率低,那个身上,就是泥是泥水是水,那种感觉。就我从一个小孩子的那个眼里头看,我都不尊敬那个人。就是心里头特别佩服那种干活特别利索,就北方话说的那种,是个好把式。
梁冬:昨天正好跟一个老师在讲喝茶这个事情,这个老师就给我展现了一个茶席。一般我们都是喝酒席。因为喝茶有很多的器皿,有拨茶进去的东西,有滴水的东西,有茶,有炉,有抹布,有杯子,等等等等。他说一个好的茶席,这个茶师把所有东西摆在那里的时候,他的手的动作不会左边之后再右边,右边到左边,他是一气呵成的。而且他在泡完茶之后,整个桌面上是滴水不漏。没有滴的水,没有漏的茶。你会发现说,一个人只有心里静,而且,他的每一个东西布局安排合理,而且,行云流水,他完全在借由这样的一个过程,甚至他旁边的插花,去呈现一个连自己的念头、动作、行为,所有东西都控制得非常精妙的情况下的一种天衣无缝的和谐感。
吴伯凡:出神入化。
梁冬:对。
吴伯凡:就入化这种感觉。化就是多种元素之间的天衣无缝的配合,它就没有多余的东西。
梁冬:对,比如说,他说一个好的茶师,甚至连眼神都不会有一个多余的。看这个地方就看这个地方,看那个地方就看那个地方,没有看的东西就垂目。就是说,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干净。他那种干净是在神情上的,在动作上的。我发现这个事情其实在另外一些领域还有。比如说,我有一天碰见一个古琴老师。他说,琴分成三种琴:一种,叫艺人琴,就是一个artist,就是说我弹琴给别人表演;第二个,叫友人琴。这个友人琴,就是说,我们两个人已经不能用一般的说话来表达我们想彼此地沟通了,就像那个入殓师里面一样,我给一块石头来表达。瑜亮之间就是这样嘛,周瑜和诸葛亮之间是吧?他说还有一种琴,叫天地琴,比如年轻的诸葛亮25岁的时候,他对天下是有看法的,他知道这个格局会怎么样,他也知道自己的人生会怎么样了。他就用抚琴的过程当中,表达对整个世界格局的看法,他好像是在跟天地沟通一样。
吴伯凡:与天地沟通精神相往来。对这三个境界,一个境界是给别人看的,唯人之学,就表演似的,一切的作为都是在想着一个潜在的观众,等待着喝彩和奖赏,这是一种状态。写文章也是这样的,很多人写的文章,他不是为自己写的,也不是为朋友写的,就是为可能他自己期待的,也不一定有喝彩,但是他总是希望有喝彩。我发现有些电视节目,特别不好看的电视节目,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它时刻想让观众来喝彩,就你看得出来,它很想,让……
梁冬:讨好你。
吴伯凡:但是很拙劣。只有你不想着去讨好别人的时候,你反而才会有一种风采出来。想处处都出彩的时候,根本就没彩,这第一种状态。第二种状态就是:朋友,行家里手之间的那种……
梁冬:琴瑟和鸣。
吴伯凡:默契。我只是非常少的几个人之间,心领神会,这样一种状态。
梁冬:拈花一笑。
吴伯凡:对,写作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状态。最后的一种状态就是,跟灵魂的对话,或者说跟宇宙的对话。就是说好像受到了某种东西的感应,叫灵魂的手书。就是那个灵借着你的手写出来的东西。
梁冬:当年冯小刚吹捧王朔就是说的,“朔爷,您哪是写小说啊,您把钢笔往那一放,天地之间的精神就流淌出来了。”
吴伯凡:呵呵呵,哇。
梁冬:呵呵哈哈,挫万物于笔端。这个话题,我觉得还引发出来其实在很多事情上,在做企业,在我们的职业生涯当中,其实是一样的。我觉得这似乎隐含着一个东西,就是我们丢失了一种所谓叫道统的东西。今天的话题就与此有关,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中国古代几乎存在于所有领域的道统为什么会在当代中国日渐式微?饭碗、工作和天职三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古琴为什么要分为艺人琴、友人琴和天地琴三种?为什么说智一则气动?时刻期待观众喝彩的电视节目为什么通常都很拙劣?太极拳和太极广播体操有什么不同?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失落的道统之上期。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今天,我们讨论的话题是什么呢?就是,我们发现说,中国很多的厨师,还是花心思在讲怎么好吃,口腔快感,麻辣,震撼。但是,其实也许,本来厨师,他有另外一种的神圣感在里面的。比如说,他面对这个鱼,他对这个食材之感激,他在某一个阳光之下等待的这盘菜在那个角度推出来。甚至如果碰见一个特别通灵的一个蒸鱼的师傅,就专门蒸那种鱼的师傅,他会问这个客人是离他的厨房有多远的距离,是远一点的那一桌还是近一点的那一桌。他会计算你的盘子出来之后到桌子上这一段时间,这个鱼的变化的味道,来衡量蒸鱼的时候提前三十秒还是放后三十秒。
吴伯凡:就他实际上能够感受到他所做出来这个东西是一个活的,是一个生长的,是一个时刻变化的东西。
梁冬:而且是个整体。
吴伯凡:嗯,对。我们刚才说“味道”。一个是说这个味每一刻随着时间、温度,甚至心境、场景、仪式,所有这些综合要素下展现的一个状态。它是时刻发生变化的,如果你采取这种状态来做一件东西的时候,你做出来的东西是用心在做嘛。别人也许不能够特别明确地把它表述出来,但是他能感受到。真正的“味道”,就是说不出来的那种东西。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昨天我在马路上看见一辆车,一看就是很山寨的那种,不知道怎么装出来的那种跑车。它一看吧,像个跑车的样子,但是我没有看它的那个LOGO,没看什么,我就知道这是一辆山寨的,就那种感觉。你叫我具体说这个东西差在哪儿?我马上还说不出来,但我一眼就看它是山寨的。
梁冬:事实上,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好不好,还是知道的。中国几乎在所有领域里面,都隐藏着一种道统的东西在。比如说太极拳,曾经有个老师跟我说,太极拳它不是太极广播体操。我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他说,广播体操是你想动左手,你抬起左手;你想动右手,抬起右手。好像你的身体是被你的意志控制的,一直往前走的。他说太极不是这样的,太极是当你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之后,你自己感觉到身体里面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推动力。它推着你的左手起来,推着你右手起来。这个时候,你的念头慢慢动的时候,这个手才慢慢地晃。他说你有没有去演唱会看过那些在演唱会前面,那些充气的人,它会被那个气推得晃得呜呜晃来晃去,他说就是那样一种状态。
吴伯凡:广播体操它有个什么特点?就是有人在那儿喊的“第几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一、二、三、四”,就那样。它必须要有一个人在那儿喊,喊口令,你跟着那一、二、三、四来做。这个是自外而内的,甚至是内都没有达到,就它喊什么口令你做什么动作就完了。太极,它顶多有个音乐。我们过去学校里头放的那个太极拳的那个音乐,你跟着那个音乐来打那个太极拳。其实,行家说那根本不需要,好的太极拳,它不是……
梁冬:活在自己内在的韵律里面。
吴伯凡:它就像你刚才说的,他在那儿站着,内在的一种力量开始启动。它有点像植物的这种生长一样,它是从内而外像种子一样地发芽、生长的这样一个过程。
梁冬:我以前不相信,后来,我真的跟着一个老师站了一会桩,站到半个小时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出现了一种身体晃动的情况,像随风摇摆一样。有一个老师告诉我说,他说你知道吗?这种状态下你可以去打拳。你也可以手里拿着一支笔,这个时候这支笔,就被你这个东西推着走,这个字就写出来了。你是想写一个字,但不是你完全的一个念头要控制这个字的,是介乎于你想的这个字和那个身体里面那股力量推动你的情况之下,所慢慢慢慢出来的这个字。然后他告诉我说,实际上好的茶道师也是要静坐,他的整个的倒茶也是一气呵成。我们以前听说一气呵成,是一个很文学化的表述。现在我越来越不认为它是一个文学化的表述,我越来越认为它真的就是有一口气在推动它一气呵成的。
吴伯凡:智一气动。一,就是不动,纯粹。就智,心智达到那种一的状态,气就开始动。气韵生动,它很有意思,它是生出动来。太极它其实就是生出动来,它是从内而外生出动来。书法,包括音乐,过去男子是很少弹这个筝的。筝它是女子弹的,而且是一般是粤籍里头的女子弹的比较多一点。她主要是给别人听的。而那个古琴,主要的功能是两个:一个是给友人听,交友。这个……
梁冬:说说不出来的话。
吴伯凡:对,就是一种心语。
梁冬:非信息交流。
吴伯凡:对,用那个彼得·圣吉的话说叫深度会谈。
梁冬:哈哈哈,其实,这个琴就是什么呢?就是两个人在同一个情绪下,这个时候啥都不要说了。有些时候我们喝酒也有类似的情况,两个人吧,为什么中国还是有酒文化呢?本来说不清楚的事情,一喝到高处的时候,“兄弟,啥都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睡吧。”哈哈哈……
吴伯凡:这是一种状态,就是弹琴的一种状态;还有一种状态就是自已听,其实是跟宇宙进行那种交流。
梁冬:一般来说,古琴是男人弹的。
吴伯凡:是啊。
梁冬:那筝是女性弹的。有一个古琴老师跟我讲过,他说你知道筝和琴有什么区别吗?我们以前觉得差不多,好像大点小点,弦多一点儿弦少一点儿,筝好像琴弦多一点。
吴伯凡:筝它那个音比较高。
梁冬:他说其实这个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筝,它中间有个马子,就是那根弦拉出来的时候有个木头在中间垫着,想起来了吗?而琴是一根弦拉出来的。那一根出来,叫阳爻,那个东西一个垫着,叫阴爻。
吴伯凡:呵呵,原来如此。
梁冬:而且古琴,它“天地君亲师”,然后再文武就七根弦。开始的时候只有五根弦,它每一个琴,都有它的比喻的。我有一个老师跟我讲,他说你知不知道,每一个手指间的跳动的频率是不一样的。您呐,安静一下之后,把自己三根手指头,食指、中指、无名指摁在桌子上,你摁一会儿,你就能感觉到指间的跳动了。
吴伯凡:嗯,是。
梁冬:是吧?!有吧?他说这个很简单,我们在抚琴的时候,每一根琴弦的震动频率是不同的,你以哪一根手指去按哪一根弦,这中间意味大了。所以,古代的人是由借由抚琴的这个过程,是在做自己的内在的经络按摩。就是每一根经络是通自己的不同的内脏系统的,所以他在抚琴的过程当中,他其实是借由这个琴的频率来调自己的内在。所以弹完琴之后,他可以完全的达到一种真正的调息的状况。所以我认为弹古琴的人很高级。但是我们今天讲的不是弹琴,而是想说这种状态其实是整个中国文化一个很重要的精髓。这个精髓就是,你做任何一件事情,你都要意识到有三个层次:为别人,为市场,这叫艺人;为朋友,心灵的交流,这是友人;为天地,就是向宇宙致敬。这个事情,其实稻盛和夫在《活法》里面是有很深入的阐述的。
吴伯凡:敬天,爱人。
梁冬:对,我们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为什么中国古代几乎所有门类的书籍都尤为强调道统?什么是做生意的道统?日本经营之圣稻盛和夫为什么会提出要向宇宙深处的善能致敬?种子为什么是不需要战略规划的?为什么说怀着敬畏之心做事,未来方向就会自然显现和绽放?不安其份的状态为什么是无法得道的?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失落的道统之上期。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继续回来到《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梁某人,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今天我们讲到的那个话题,就是说在中国的几乎所有领域里面,本来都是有道统的。我们在想做生意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的分支的领域呢?我在家里面翻那个稻盛和夫的《活法》的时候,我发现稻盛和夫关于这个事情的阐述还花了很多的时间去描述。
吴伯凡:以前我们讲过稻盛和夫好多次,有一期节目叫《在工作中修行》它把任何一件事情都看作是修行。弹琴也好,打太极拳也好,还是干活也好。一个太极拳的拳师,他会讲,他说如果你真想学太极拳,你就想一想你平时是不是有条理的。是不是有节奏的,如果没有你先把平时做事要有节奏,有条理,然后再来学太极拳。太极拳表面上是一个拳,它实际上是一个覆盖了你的生活,甚至工作的方方面面的一种状态以后,太极拳只是一种表现形式而已。这就跟稻盛和夫说的这种在工作中修行,是一样的。他说的“敬天爱人”,其实修行它的原点:你开始要敬天,要爱人,你最终达到的状态也是敬天和爱人。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做的每一件工作,你都想到它其实它有它超出工作之外的一种意义在里头。有某种天职的成份,这叫“敬天”。所谓“爱人”,就在经营一个企业的时候,你把一个产品做好,做产品的时候,你要想到使用产品的人,你对人的这种尊重最后转化为对物的尊重,就是对你这个制造过程本身的尊重。这个时候你就产生一种“敬”的状态,尊敬的敬。所以“敬天爱人”最后表现为敬业,这个敬业又成为你的一种修行。我们很多人一说到稻盛和夫就拿他的成就来说事儿。他创立了两家五百强公司,救活了一家五百强公司。机场里头到处在讲这些东西,是因为他的成就。其实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他做这个事情的道统在哪里头?
梁冬:稻盛和夫,我看他的《活法》里面还讲到了,就是说,其实他在做企业的过程当中他总是在想:我这个行为,我做的这样的公司是如何向宇宙深处的善能致敬。我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觉得很震撼。因为,他一方面说他不做很长的企业规划,他一般只做一年以内的,还要对宇宙进行致敬。我觉得这个就是要不在极小处,要不然在极大处。
吴伯凡:当你怀着一种敬畏的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渐渐它会不断的展现那种方向的,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将心注入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下一步怎么来做,它自然会展现的。就像打太极拳的状态是一样的。它不是广播体操的这种规划式的。广播体操口令是已经固定好的,像订规划似的。而太极拳,它是一个自然绽放的过程。一颗种子是不用做战略规划的,它的整个过程里头……
梁冬:它的生机会绽放。我发现其实以前中国古代的一个人,比如说哪怕是一个做房子的人,他也会按照做这个事情的一个心愿去做,比如盖这个房子我如何让它屹立天地之间?网上不是传说一个人,他当年在四川的时候监工了几个学校,只有他当时监督的这几个学校没有一个倒塌。后来有人就去采访他,就说为什么你盖的房子,都没有倒塌?他说,是因为我只不过是按照了一个正常的要求,我尊重这个房子,因为我知道这些小孩子在这里住。而且,他很强调当时那个操场要怎么样,房子怎么样,最后就是那样一个操场让整个学校的小朋友都能够得以逃生。所以,他有一个道统在里面,他有他的责任,而这个道统和责任它是被纪录在宇宙深处的历历在案的,我们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做建筑是这个样子,书法是这个样子,针灸是这个样子,做生意是这个样子。甚至,最后就拓到作为人,你的生命作为一个“生意”,这个“生意”是打引号的,就生生不息的意味的意思。你整个的生命如何充满了一种生机和意味。这个东西背后都有一种叫“道统”的东西。所以,老吴,我现在越来越喜欢看古书的原因,是因为,我发现中国所有门类,我有的时候会搜集一些做工,做家具的书,有些时候会搜集一些古医书,还有一些风水什么的书,全做都拿来了解情况。我发现不管是哪一类型的书,你收到的那个古本,散本,它总会在第一章去讲天地人,它总是讲这些东西。
吴伯凡:有一回有个朋友问我说,“你一生当中你最尊敬的几个人,你能不能说出来。”他期待当中是以为我会列出某某几个什么名人,爱因斯坦什么,这些人当然我很尊重,但是我没有见过他,发自内心的尊重是我见过的那人。但是我说,“这样的人,你又不认识。”小时候我在村里头看到的,做房子的人,我就非常尊敬的,他很少说话,就平时他是干农活的,遇到盖房子的时候,你发现他好像是另外一个人的那种状态。那种尊严,他沉浸在自己的那种状态里头,他立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平时你要问他盖房子的事,他不跟你说这些东西的。我现在想起来他可能是太尊重这些事情了,不愿意随便的谈到这些事情。就我小时的理想,就是说想做一个这样的人。真的,因为他太气派了,盖房子的时候,他就转着看一下,这儿有问题,他也不大声说话,马上那些徒弟就,这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了。这种范儿吧,虽然不太懂什么道理,但那时候我就很尊重这么一个人。后来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尊敬一个老师。这个老师他学问也不错,但是他最重要的是:他对他的职业的那种尊重。比如说我们特别珍视的一个人、某件事情、某一个东西,他是不愿意随便去谈论他(它),不愿意随便去触及他(它)的。当他来开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有一点像被一种强大的一种氛围笼罩着,他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这种让你肃然起敬,让你觉得他们有点不像是一个平常的人,这种感觉。
梁冬:我想起了一段话,可能以前我们在《冬吴相对论》上面讲过,我看这个巴菲特的儿子写的一个传记,讲他爸。他说巴菲特在幽暗的灯光下披着一块破布,在看财务报表的时候,就像一个僧人入定一样,绽放着光芒。他说他小的时候,看见他父亲在阁楼上面看财务报表,左手还拿着一罐可乐。就是说,你刚才讲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大部分的人在日常生活中,逛街或者怎么样,你不会觉得他怎么样的。但是,如果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有那么一点区别的话,那一定是他有一个东西在他的心灵的深处,他在做着某一个事情的时候,那一刹那间,他开始成为了另外一个神圣的人。
吴伯凡:“他得道了。”就是那种感觉。我们说“道统”就是以道统之,他有点得道的那种感觉,像巴菲特他儿子看见他像一个东方的僧人,入定,绽放着光芒,这一种状态,你不用问他在干什么,他干的这件事情,巴菲特看财务报表也好,或者是……
梁冬:一个泥水匠人在砌砖。
吴伯凡:砌墙也好,还是你扫地也好,还是在你写文章也好。
梁冬:还是你做一个老婆也好。
吴伯凡:嗯,对。他,自内而外绽放的这种尊严,其实就是……
梁冬:魅力。
吴伯凡:他的魅力所在。这个魅力来自于他与某种东西感通了。
梁冬:对,他连接上了,所以,我特别想跟大家分享的一个最重要的体会就是:本来我们是一个有“道统”的国度,我们每一个人无论做三百六十五行哪一个行业的人都……本来都有自己的道统的。好象我们现在这一辈,我辈这一些年轻人,没接上。这是一个很……
吴伯凡:对,种田的不像种田的,做工的不像做工的,教书的不像教书的,做生意的不像做生意的。现在不是说做生意的像教授嘛?到处去演讲,上课,带领各种EMBA的什么什么导师,等等。老师呢,特别像商人,所以这种不安其份的那种状态,就是他不得道,干什么不像什么的。
梁冬:对,就是没有“道统”!于是,今天我们谈到的话题就是“关于失落的道统”的话题,大家都可以对照一下,你是不是能够意识到你今天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哪怕你现在是做一个人的女朋友,做一个人的男朋友,你能不能够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现:你和一个更伟大的事情之间的连接?你是不是能够沉浸在其中,感受到它内在的那种变化的节奏和韵律?你是不是感受到它其实是你内在某一个爱和尊重而不仅仅是基于利益和妒忌?好了,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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