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398期:制造造物者(上)

    片花一:传统的学徒制教育方式和家族企业在互联网时代已经过时了吗?人均获得诺贝尔奖比例最高的瑞士为什么只有不到三成的人上过大学?德国的职业教育是怎样与相关行业和企业紧密联系的?为什么说中国制造的竞争力不高是因为中国的教育出了问题? 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 --《制造造物者(上)》

    片花二:德国总理默克尔身上显示出了怎样一种德国精神?为什么说默克尔的魅力在于他好像没有魅力?人口面积仅相当于中国一个省的德国为什么能拥有超过1200家的隐形冠军企业?企业的质量为什么比企业的规模更重要?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制造造物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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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3/10/19 11:30-12:00

    主讲人:吴伯凡 主持人:梁 冬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最近我抽空去了一趟香港和以前一些传媒界的老朋友聊了一下天。席间就聊到一个话题,我说香港其实在很多产业发展挺好的,比如像传媒业。但是我发现很多的香港的做电影导演的人,以及在媒体制作的这些人,他们好像学历都不高,但是并不妨碍人家活出来的很好。我说这是为什么呢?

    吴伯凡:霑叔听说过吗?

    梁冬:没听说过。

    吴伯凡:黄霑嘛。

    梁冬:哦,对,霑叔。对对对!

    吴伯凡:他学历也不算高的嘛。

    梁冬:对,人家写的那个文案,“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铁塔凌云”。有一家广告公司撒钱撒钱,好像那个名字“盛世长城”也是他起的。就是他那种气势啊,把握中国文字。

    吴伯凡:《我的中国心》那首歌,还有那个《笑傲江湖》。

    梁冬:对啊。

    吴伯凡:我们想像就是在香港的那个地方,那一定是他是受了很高很高的教育才……因为他做到顶尖了嘛,做流行文化来说,做传媒,但他真的不是一个受过很高教育的人。

    梁冬:我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一个访问,就讲霑叔。他其实自己内心里面也很自卑,你知道吗?虽然他在创造香港流行文化这种文字节奏上面登峰造极,在广告、电视、电影、音乐、填词所有领域,只要能够用得上汉字的领域他都是江湖的一把刀。

    但是他一直有点自卑,他觉得自己学历不高,所以他后来退休了之后好像去香港中文大学,还是香港某个大学?去读一个所谓的这个博士,语言学博士。读到后来很崩溃,他就发现大学生什么都搞不定。

    与此同时我跟你讲另外一个故事,前段时间我出去一个活动和国家的一个文化官员一起,他也是个博士生导师。他说你知道吗?现在你招一个博士生研究生,能够把“的地得”分的清楚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很多博士“的地得”都是不分的。“小心的滑”,是吧?那个“小心地滑”其实是。

    吴伯凡:对。

    梁冬:我走近餐厅,我就看见它叫我“小心的滑”。

    吴伯凡:小心的滑。

    梁冬:我就很小心的滑来滑去。

    吴伯凡:但是对于分不清“的地得”的人来说,他不会这么理解的。

    梁冬:对呀。

    吴伯凡:他们不用“地”这个字的,就是写文章的时候“的地得”。

    梁冬:就后面如果是动词的话,前面……

    吴伯凡:永远是“的”,全部是“的”,“干的好”。

    梁冬:白勺嘛,应该是双人旁的那个“得”。

    吴伯凡:对,小心的滑,小心得滑。应该是小心地滑。

    梁冬:“的地得”都不分了现在。所以就这两个对应,所以霑叔那个时候他就很感慨。觉得说,这个现代教育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那个文章,他在接受访问的时候提到这个事情。结合刚才我跟你讲到的,拍电影的,搞传媒的,我发现在香港很多人其实能力很强,比如说剪片子很快,“咔”,剪电影片子,他也没有什么太高的学历教育。

    吴伯凡:他都是从学徒干起来,打龙套开始的。

    梁冬:对。

    吴伯凡:现在我觉得香港的大师少了,就是因为他的学历教育太发达了,不像以前都是从学徒工干起的。

    梁冬:有一个导演叫陈果,我觉得他拍片子真的很有感觉。他说他是帮别人买盒饭开始的。在片场找份工作,是吧?买盒饭,然后后来开始帮推那个拍电影的时候那个滑轮车,有些时候帮导演忙起来做点小工作,然后自己偷师,也不会有人教你了,你自己偷师。

    有强烈的对这个东西的爱,然后呢,你想想看,周星驰,人家拍的那个片子,其实各个方面都把握的很好。周星驰哪里学过导演,不是从刚开始从那个儿童节目主持人开始做起。是吧?所以我们以前觉得,好像只有比较低等的工作,比较没有知识含量的工作才需要有那种技工。

    吴伯凡:或者说真的是……

    梁冬:读书差。

    吴伯凡:因为读书差,所以他们才去干那种工作。

    梁冬:对。但是现在我发现,这个观念是一个很糟糕的状况。我刚才举这些例子,其实很多在现代社会里面仍然非常具有知识含量高竞争力的这些领域里面,仍然不可或缺的需要大量的有真正技能而不是理论的人。

    吴伯凡:或者说用我们以前的话说是,能够拥有大量隐性知识而不是这种理论知识的人,反而更具有竞争力。

    梁冬:对。我们以前说觉得说,机床厂的人才需要技工。是吧?其实现在不是的。比如说,刷机这件事情,我每次换一个手机的时候我就崩溃了,我就不知道怎么把以前的这些东西给弄到这个新的手机上来。

    但是幸好我们还有一些朋友,总是三下五除二“咔咔咔咔咔”,就给你弄的很舒服的一个手机就给你了。你说这个东西需要多高的学历和知识呢?也不需要。就人家就喜欢干这个事,就干得很漂亮。

    吴伯凡:嗯。所以有一种说法,现在我们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其实是一种结构性失业。一个是这种教育,片面注重学历教育,而不是技能教育。这导致大量的拥有了所谓的知识,但那知识也是值得怀疑的,他就没有能力去从事一个实际工作的这样的人,特别特别的多。但以前节目里头讲,报社不愿意招什么什么系的学生,是吧?

    梁冬:对啊。

    吴伯凡:本来该最对口的那种系,报社是最不需要的。

    梁冬:像前两天我们碰见的一个卖汽车卖得很好的那个人,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公司的负责整个汽车销售的总裁级别的那种人。我问他你是学什么的?他很腼腆地说:“我学化学的”。哈哈哈。

    吴伯凡:当某种机缘他干了一个完全不是他所学的这个专业的事情。

    梁冬:对。

    吴伯凡:这个时候你就自然会把自己当成是个学徒工,因为你学得再多的化学,你跟卖车没关系。

    梁冬:对。

    吴伯凡:那你就一点一点地就像一个学徒似地,跑龙套似的一点一点地学。

    梁冬:累积啊。

    吴伯凡:累积。他就有那种心性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关键的细节,而且不急躁,当然也没有什么骄傲的。是吧?就反而比那些学什么营销啊,市场销售那种专业的人更具有专业知识。

    梁冬:那些学市场的,学营销的人,最后只能做一件事情就是做PPT。我发现很多学历很高,包括很多那些EMBA、MBA的人学完出来之后,最合适的工作根本不是去做管理,是去为那些真正的企业家去做什么呢?帮他们写PPT,把它写出来。但是后来我发现,连做PPT这个事,也是有很高技能的,有些人学历不高,人家PPT做得还是很好。这个真是让人吐血的一件事情。

    吴伯凡:前不久,我在杭州碰到一个企业家,浙江本地的企业家,好像叫华茂集团。那个老总很有意思,他说他现在致力于一件事情,就是在中国推广一种他认为好的教育理念。那我问他,你是不是要办大学?他说对办大学毫无兴趣,尽管他已经有这个经济实力了,成立一个什么民办大学也完全是可以的。但他对办大学毫无兴趣。他说:“我就是要办一种中国现在最缺乏的学校,就是真正能给人提供技能,提供饭碗,走到哪儿都不慌张的这样一种教育。”每年他自己出钱搞那个教育论坛,就是提倡这样一种观念,中国制造的竞争力不高,原因就是我们的教育出现了问题。

    梁冬:我们要稍事休息一下,广告之后再和大家聊。

    片花:传统的学徒制教育方式和家族企业在互联网时代已经过时了吗?人均获得诺贝尔奖比例最高的瑞士为什么只有不到三成的人上过大学?德国的职业教育是怎样与相关行业和企业紧密联系的?为什么说中国制造的竞争力不高是因为中国的教育出了问题?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制造造物者之上期。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两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我在成都碰见了一位中医界的老前辈,其实他现在并不做中医了,他曾经是学中医的。他告诉我,他们班里面30多个人,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后来从事了中医中药行业,大部分的人都去卖机器卖设备,从政,从商去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啊,他读了中医读了很多年,结果到硕士毕业的时候,他出来真正地临床的时候,发现他所学到的东西,看个感冒都看不好,他很绝望,后来他选择了做跟中医中药有关的生意。那我就问他为什么?他说,现在不光是中医中药教育行业,几乎在所有的教育行业里面,都不太重视解决问题的能力。

    比如说,一个人学英语吧,你算学到八级都好了,你出去谈个恋爱搞个英文辩论赛,那是很难的。你吵个架,你弄英语跟人吵个架,你吵不出来,不知道这个怎么吵?

    吴伯凡:说到谁谁谁英语好,不有一种开玩笑的话嘛:有多好,能用英语说相声吗?

    梁冬:要么谈恋爱,要么说相声,要么吵架,是吧?你得拿来用,你学语言嘛,学到十级又怎么样?考试考得好又怎么样?找一个外国女朋友,不能够深刻地用“小心的滑”这种故事来去打动人家,这有什么用,是吧?

    所以其实好像我们的教育里面,长期不太注重一种能力的培养,而在于知识的培养。你会发现这个事情已经深刻地影响到当前中国人的就业和中国的国际竞争力了。

    吴伯凡:前不久,我又去了一趟德国,这个感触特别地深。德国的经济它在整个欧洲里头,可以说是一枝独秀,甚至很多人认为,德国成为欧洲经济的一个顶梁柱。

    梁冬:现在德国,只有不到百分之八的青年失业率,是整个欧洲可以说是最低的。

    吴伯凡:什么叫青年失业率?失业率就是整体的,青年失业率是一个社会非常关键的,一般来说,青年失业率是整体失业率的2倍到2.5倍。失业的人当中青年人是居多的,那肯定是这样的。也就是它实际社会的平均失业率是不到百分之四的,而且如果这个社会的青年失业率过高的话,他们不干活了,他会干些别的事情。

    梁冬:动荡得很。现在在西班牙和希腊这两个国家,青年失业率过半,就是街上一百个青年人,差不多五十个没工作,就这样打游戏玩,玩得很恐怖啊。

    吴伯凡:那个很恐怖的,他们的荷尔蒙,他们的尼比多就会……

    梁冬:无事就会生非。

    吴伯凡:对。德国青年失业率那么低,它的背后是有一整套的教育制度,还有社会制度。

    梁冬:对,你不能说青年失业率高的话,我们干件事情,鼓励年轻人去创业。很多地方会干这种事情吧。自己工都打不好的人,你敢去创业,太可笑了。前段时间老是在大学里面,鼓励大学生创业嘛,搞一帮人五人六的投资银行家,跑到大学里面搞那种选秀活动,指导一下,好像以前很多地方都干过这种事情嘛。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可笑,你不觉得吗?

    吴伯凡:对。听说过了比尔盖茨的故事,听说了那个扎克伯格的故事以后,就觉得大学生创业是很有前途的。那你想,那个帐算得很好,你要一创业,不仅你就业了,你还要解决……

    梁冬:带几个同学,全都是坑爹嘛。都是拿爹的钱拿来创业。

    吴伯凡:但这里头我们不是说不鼓励大学生创业,但如果你真的没有一个办企业的经验的话,除非你是拥有一门独特的技术,而这个技术正好是在属于一个时代的强需求,就是它的成长性非常强。就我们现在听说的这种大学生,甚至没毕业就创业成功的基本上是在IT互联网领域,因为它是个高增长行业,除了这个以外,你要去开一个杂货店,开一个……

    梁冬:开一个冰箱厂,搞个出租汽车公司。

    吴伯凡:别人不把他给炒了,他自己都会把自己给炒了,

    梁冬:对。所以我们说回德国,德国是发明了所谓的现代大学制度的一个国家,但是这个国家大学生的比例在欧洲是偏低的,这个数据很有意思啊。

    吴伯凡:我第一次到德国的时候,我听到这个,就是他们介绍嘛,十年前啊,我听到说德国很多人不上大学的,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德国,你想那么发达的国家,世界第三啊。

    梁冬:而且向来让人感觉,它是一个出思想家的,什么康德啊,什么各种啊。

    吴伯凡:它的所有的专业。

    梁冬:马克思。

    吴伯凡:大数学家,大哲学家,音乐家很多嘛。而且你想当时那些……

    梁冬:反正有文化的,都是跟德国有关的。感觉是吧?现代文明有关的。是吧?

    吴伯凡:但是的的确确德国人上大学的比例是不高的。

    梁冬:你知道有多少吗?就只有百分之四十不到的人读了大学,百分之六十多在中学毕业的时候,就选择了职业教育的路向。

    吴伯凡:德国的南面是瑞士,瑞士更低,瑞士接近百分之七十是不上大学的,瑞士的大学并不多,但是瑞士它人均的得诺贝尔奖那个国家是最多的,它是有些人是专门就……

    梁冬:就跟委内瑞拉就是有些人专门去选美一样,术业有专攻。

    吴伯凡:德国的小学一般很多小学只有四年,少数的小学是六年的,就大多数小学是四年,读完四年以后就上中学。而这个中学分为四种,只有一种就那种文理中学,过去叫文法中学,就那些人他们是冲着大学去的,还有另外的三种中学,都可以划入职业教育的范畴。

    梁冬:而且人家那个职业教学有个特点,它总是跟企业或者行业紧密关联。比如这几个大的汽车公司奠定了这个行业的,他们对于用工人的需求,它就会反馈到那个职业教育的学校里面去。

    吴伯凡:所是说它的招工是在这个学生毕业之前五六年已经是招完工了,可以这么说。

    梁冬:对。

    吴伯凡:就这些徒工学校,还有一些跟企业合作的那种职业教育学校,它招生他怎么来分配专业,那种专业不是大学的那种专业,就是他的技能取向,这些都是在他最终成为一个拿薪酬的人之前,他早已经定下来了。四年小学毕业以后就进入到中学里头读六年,这个六年的时间,他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用于学这些理论性的东西,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学技能的东西。

    梁冬:我们以前觉得学习都是那么回事。其实是叫“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是吧?有些东西是我们明白,修口头禅,你可以讲得很好。除非你决定了,像我这样,一辈子以说话为职业,这也是一种技能。但是如果大部分人他不走这条路,你知道吧?如果你只是学会了一些知识,一些道理,侃侃而谈,他这个动手,很多流程心法上的东西,他是需要在大量的锻炼过程当中完成的。

    吴伯凡:那个一万小时定律。

    梁冬:在哪个领域都一样。不是在车床,车间里面,所有领域。

    吴伯凡:对,你要做一个专家,你就做一个口头表达专家,你也得从事这个东西一万小时,用心得从事一万小时你就能成为专家。他同样做一个高级技工的话,做一个专家型的工人的话,也是,这个一万小时定律也同样是适用的。还有就是说支配我们的语言、思维、行动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一种习惯,什么叫习惯呢?就是说……

    梁冬:它不受主观知识去决定,它是系统集成。

    吴伯凡:它是一种,就你没有意识到的那种知识。

    梁冬:就像开车一样,你开得熟了之后,你还可以想别的事,但是不妨碍你开车。是吧?

    好了,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德国总理默克尔身上显示出了怎样一种德国精神?为什么说默克尔的魅力就在于她好像没有魅力?人口面积仅相当于中国一个省的德国为什么能拥有超过一千二百家的隐形冠军企业?企业的质量为什么比企业的规模更重要?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制造造物者之上期。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我们今天谈论的话题,就是我们发现德国很有意思,这是一个发明了现代大学制度的这么个国家,这么多浩若星辰的大知识分子。但是这个国家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都进了技工学校。关键是人家也没有觉得做技校毕业生有多么丢脸。

    吴伯凡:德国这个民族很有意思。我们读书的时候觉得德国是个很浪漫的民族。歌德啊,海涅啊,后来发现德国人的确是真的一点都不浪漫。

    梁冬:饮食上你就知道了。我去过全世界吃饭最没有创新,最没创意的就是德国了。他们已经当地找到了最好的餐厅给我们吃了,各种的肠各种的肘子。

    吴伯凡:中午吃土豆泥加香肠,到了晚上是香肠加土豆泥,基本上是这样。现在真正代表德国的有个人叫默克尔,德国的铁娘子,已经做了两届总理了。别人是很不看好她的,她是学化学还是学物理的一个科学家。上来就是勉勉强强,就觉得……

    梁冬:好像是过渡性的人物。

    吴伯凡:过渡性的人物。结果她干了两届,最近又第三次当选为德国的总理。二战以后除了科尔之外,她是最长的了,连续干十五年。在国外你干十五年是很难的,因为每一届你都面对着竞争和选择,她的那种表情你是不大容易琢磨的。

    梁冬:嗯,既不浪漫,也不激动人心。

    吴伯凡:她的那个衣服永远是那种灰色的像呢制的那种衣服,整个感觉就很素。没有激情,没有浪漫,没有五彩缤纷。但她是一个特别务实的,特别代表德国精神的这么一个。

    梁冬:关键是她在现在欧洲整个处在这样的状况下,经济开始在滑坡,失业率在上升,很多国家有政治动荡的情况下,德国就像定心石一样。它代表了当今欧洲的一种稳定的力量,很可能最后需要德国出手来相救很多各种浪漫的国家。

    吴伯凡:其实它已经出手帮助了很多的国家了。欧盟假如没有德国的话,有可能都崩溃了。

    梁冬:对,欧元都不存在了。

    吴伯凡:这么一个人,就是很能代表德国的精神。有一个人是这么概括的:她的魅力就在于她好像没有魅力。

    梁冬:这话说得,这话可以变成一切版本:她的力量就是好像她没有力量;她的知识就好像她没有知识。这是个句式,以后记住大家。继续。

    吴伯凡:德国把它具象化一点,德国从面积到人口相当于中国的一个省,比如说像江苏省这么大,人口差不多八千万这么一个国家。

    梁冬:我觉得德国有点像广东那种感觉。

    吴伯凡:德国不像广东。广东人很好吃,德国人不好吃。

    梁冬:就这一点,你已经充分说服我了。

    吴伯凡:它就相当于中国的一个省,但它在世界上的竞争力,尤其是最近两年,它的竞争力非常得强。它有一千二百家被称为“隐形冠军”的企业。什么叫“隐形冠军”呢?就是说它的产品是不进入终端的,我们是不使用它的终端产品的,但我们使用的任何一个产品里头都有可能是有它的产品在里头。

    梁冬:它在里面挣了钱的。

    吴伯凡:对,零部件在里头。比如说,某个缝纫机的机针,某个缝纫机的一个小部件,它在里头它可能一个企业就能成为世界最大,但是你不知道这样的企业。有一千二百家这样的企业,它出口产品的特点,我们一想德国产品就想到了汽车的终端产品。其实有大量德国出口的产品是作为设备,或者作为零部件而出口的。设备叫工业母鸡,它是用来下蛋的。

    梁冬:对,你喝水用的杯子,这个杯子你看得见的,但是生产这个杯子的那个机器是德国人干的。所以呢,这个杯子他卖了一块钱给你,其实可能有八毛钱是被那个德国人赚走了,你不知道。

    吴伯凡:还有我们都看书,看杂志。但是你不知道,真正在里头赚很多钱的是德国的那个印刷机,海德堡印刷机。它那个印刷机用不用它,差别太大了。所以这种生产资料型的产品,你砍价的欲望也不是那么强。因为你是用它来干活的。

    梁冬:你是用它来挣钱的。

    吴伯凡:你是用它来挣钱的,而它又跟别的设备一比它显然又不一样。所以它就议价能力非常强,它不会跟你来讨价还价的。所以由于它在某一个细分市场领域里头它能做到最好,而产品你要提高竞争力,“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就必须要让你的设备要最好,所以它的这种竞争力非常的强。我在浙江参观一个纺织厂,就织这个羊毛衫的厂,同样的机器德国的机器是七十几万,日本的机器是五十几万。而且这一个老板跟我介绍的时候很自豪的说,我将来有一天我就是要把这些全换成德国机器。这一台机器就贵出日本的二十多万,我们中国的就更便宜了,二三十万。所以这种竞争力到底是来自于哪里?

    梁冬:我在想,就是你看见的是一个机器,它背后凝聚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一种习惯?就是说在做这件事情有许多人,上漆的,设计的,流程什么的,所以的这些人,他可能都奉守着一种我们看不见的契约:就是咱赚不赚钱不重要,这个活出来我得骄傲。这种精神,其实以前可能在某些行业里面,我们的老一辈那里是有的。

    吴伯凡:有。

    梁冬:但是我们碰到这样的人越来越少。

    吴伯凡:你知道为什么?有几个东西。就没有这样的产品只是一个现象。你这个现象背后是有很多东西没有才最终都变成了一个没有。是吧?

    梁冬:很多小没有,导致了一个大没有。

    吴伯凡:这个没有比如说,家族企业,就家族企业这个很重要。我们现在中国也有一些好像是家族企业的,其实它就是一个由……

    梁冬:家族控股企业,充其量是个家族控股企业。

    吴伯凡:它这个家族企业的概念,当然就是家族拥有,家族经营,在法律上是这么讲的。但它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它是有传承的。就爷爷干了这件事情,父亲接着干,而且是以爷爷干的那件事情为荣。到了孙子这一代,以爷爷和父亲干的这件事情为荣,要发扬光大。把这个活要做到最好,就是要在这个行当里头获得一个非常高的声誉。德国的家族企业它是非常强调这个东西的。

    第二,就是说企业的规模与这个企业的传承,就它的流传的时间,就这个企业的寿命相比是非常不重要的。这就跟家族有关了,尽管我们说多子多孙,这是一种想法,在中国是很明显的。但是中国还有一句话叫:龙生一子定乾坤,猪生一窝拱墙根。是吧?他还是要注重质量的。就是你子孙满堂还是要望子成龙,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家族企业作为家族的一部分,就企业的质量要比企业的规模要重要的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特点。

    德国的这些有竞争力的出口企业当中,家族企业占了百分之四十几。他不会去羡慕说今天比如说做菜刀,我已经做了几代人了。突然说做别的,做手术刀赚钱,他会不会去做?他不会说贸然去转,或者说我做一个卖菜刀的网站,他不大可能这样去想。我能不能够把这个东西做到最好,而且这个最好能够一直延续下去这是他们一个非常重要的属性。

    梁冬:你说起这个事情让我想起前两天我们讨论的问题,就在我小的时候,“上海制造”,羊毛衫也好,自行车也好。

    吴伯凡:现在还有好多地方,还要打上海羊毛衫,实际上上海已经不产羊毛衫了。

    梁冬:对,就在我小的时候,“上海制造”本身代表了某一种放心的品质。现在你几乎听不到某些领域里面,有什么上海做的,上海做的自行车就特别好吗?不见得了吧。上海做的汽车,也不见得吧。好像很多品牌最近做的也不错。它没有那么得让人感觉到一枝独秀。

    吴伯凡:它上海造是一个品牌。就过去只要是说你买东西的时候,第一选择不是在这个具体的品牌之间去选择,而是在区域上你是买上海货,还是买天津货还是买什么什么其他的货,这是一个选择。就像我们现在买车。

    梁冬:买德系车还是日系车?

    吴伯凡:对,首先它是一个区域和国家的选择。

    梁冬:还是韩国车呢?

    吴伯凡:首先是这个选择,你是买德系的还是买日系的韩系的,在这个层面上,工业产品,国家和区域它本身是一个品牌。

    梁冬:不过的确是这样的。这个德系车啊,哪怕是原装进口德系车,和进来之后杂种混交之后德系车,那车门关起来声音都不一样。你听原装进口,都是“砰砰砰”。是吧?进来之后那都是“乓乓乓”。

    吴伯凡:不是,国际品牌,不是原装进口的那种车,它是介于“砰”、“乓”之间的,你知道吗?“砰砰”就闷声的那种和“啪”一打开这种。

    梁冬:还甚至“乓”,那个玻璃和那个车门,那个钢铁之间,而且是很薄的钢皮之间的那种感觉,真的差别很大。

    所以今天我们这个上半段其实讨论这个话题,就是讲到这个德国的学徒制也好,家族企业所带来的这个东西也好。给我们带来了一种反思:是不是我们进入了一个互联网化的时代了,一个全球化分工的时代了,一个信息化的时代了,一个知识泛滥的时代之后,那一些家族性的东西相对甚至有点保守的概念,那种学徒制的教育方式就显得过时了呢?

    一点不浪漫的德国精神到底又给我们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启示呢?而我们中国的文化里面这些东西曾经称为最宝贵的东西又是如何消失掉的呢?我相信呢我们之后还会再深入地和大家一起讨论,到底什么样的教育,什么样的风气是我们对未来一个更加美好的中国应该带来的启示呢?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们下期同一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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