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435期:遇到未知的自己

    片花一:什么是给孩子的最好的教育?为什么说言传是显性教育,而身教是隐性教育?

    片花二:自信为什么是源于自尊的?人为什么对与生俱来的东西不会感觉丰饶?什么是预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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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4-03-31 11:30-12:00

    主 讲 人:吴伯凡 主 持 人:梁 冬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在较早之前我们提到了一个话题,就是讲到这个宗庆后以前在林场工作很累,后来去在街上卖冰棍都觉得是个很幸福的事。其实当时我有个感受。这两天我老婆住院了,我每天都睡在那个病床的沙发上,你知道吗?平常在家里面,那个很大的床,那个很好的床垫都老睡不着觉,结果我在沙发上还睡的挺好。偶尔放风出来录节目的时候,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我觉得还挺高兴的。以前觉得录节目或者是做工作,多少是个工作,今天可一点儿没这样想。所以我在想说,短短的十天时间,我居然把我的自己的生活设置了一个新的场景。我觉得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吴伯凡: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欲望,就是要摆脱自己现有的环境,生活在别处。不管你是私奔也好,还是旅游也好,它都或多或少地要切换一个场景。因为一个场景的变换,让自己换一种状态,这是很多人的一个隐秘的欲望,而且现代人在这个上头花的钱越来越多。

    梁冬:对。

    吴伯凡:但是一般的旅游,你是很难切换场景的。顶多是说风景不一样,看到的人不一样。

    梁冬:换个地方拍照上微信了。

    吴伯凡:对。真正地你切换场景的话,那就不是在那儿去旅游,而是在一个场景里头实实在在地生活。

    梁冬:对。

    吴伯凡:所以我看那个《荒野求生》那个系列片啊。我的时间很紧啊,但是我一集一集地把它给看下来。

    梁冬:这说明你想看一个东西,或者想做一件事儿,只要挤还是能挤得出来。

    吴伯凡:对。看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问题,就是有一个德国的谚语,人家翻译出来很简单,就是:多还想更多,就会失去所有。第二句话:当你失去所有的时候,你发现一点点也是足够的。在那个《荒野求生》里头,一点点就是足够的。当你快要渴死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点点水,那就是一种无比丰盛的感觉。而我们前面节目里头讲到,就是由于经济的发展,使得很多年轻人感受到了一种富足。但感受到了富足的同时,一方面就是说没有斗志了,进取心不强了。另一方面,他反而由于富足而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满,就是对这种东西的厌倦。只要你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你都不会觉得它丰饶。我们不会觉得拥有空气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事实上拥有空气对我们人来说是太重要了。

    梁冬:现在偶尔上海人在秀他们的雾霾的时候,北京人可是兴高采烈地秀一下他们偶尔的蓝天,就是这样一种情景嘛。

    吴伯凡:所以这个场景的切换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当然也很难做到,除非是一种强制性的方式。而且这种场景一旦切换,用一句很俗的话,就你能遇见一个未知的自己。你会很惊叹,原来我是这样的。我看过一个小说,他描述的是这么一个人,他自己的家里头有很大的院子,就住在一个类似于民间故宫的一个地方,他是那个清朝的皇室的后代。

    梁冬:这是小说,是吧?

    吴伯凡:小说,对。他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干,遇到说家里头房子说哪儿坏了,他儿子要跟他汇报一下的时候,他都会很生气:“这种事情你还跟我说,你们自己去办吧。”但他后来他遇见了一个曾经在他们家里头做长工的人的妻子,寡妇,那个人去世了,住在一个茅屋里头,他心生一种怜悯。最后人家是金屋藏娇,他是茅屋藏娇,在那个地方。他一旦进入到那个破院子的时候,他换了一个人,挽起袖子就干活,去打扫,冬天那个烤火的炉子坏了,他活泥巴把那个炉子给抹好了,就这样一种状态。所以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尽可能地寻找这样一种机会,从真正的场景切换,去跟一个陌生的、完全不知道的自己去相遇,就那样一种状态。前几天有人推荐我看一个电视节目,叫“变形记”。

    梁冬:湖南卫视的是吧?

    吴伯凡:湖南卫视的。我看了一集,我觉得非常好。所谓变形,他的思路就是这样的,就让两个孩子,生活境遇完全不一样的孩子对调。一个富二代到了一个甘肃的最贫穷的地方,会宁,那个地方是陇中最苦,就甘肃最贫穷的一个地方。但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名字,会宁县是全国高考状元县。从这个县出来的大学生非常的多。这个小孩,广州的一个富二代的小孩,一下子被空降到那个会宁县,然后会宁县一个小孩,一个小姑娘呢,空降到广州。

    梁冬:这两个家庭对调。

    吴伯凡:对调。

    梁冬:体验一下生活。

    吴伯凡:是吧,这一下子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梁冬:其实有些时候就像我们今天说到的,当我们的生活场景突然改变的时候,你会发现一个全新的自我。好,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什么是给孩子的最好的教育?为什么说言传是显性教育,而身教是隐性教育?自信为什么是源于自尊的?人为什么对与生俱来的东西不会感觉丰饶?什么是预期力?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遇到未知的自己。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今天我们讲到的一个话题,就是有很多时候我们觉得自己对自己的生活挺厌倦的,但是当如果我们生活突然出现了改变,我们被扔到另外一个生活场景当中的时候,也许我们会发现一个全新的自我,包括自己的能力,包括自己的一些新的想法。那最近老吴就想跟我们分享一个他最近看的湖南卫视一个电视节目,叫“变形记”。话说就是把一个广州的富二代的孩子,空投到了甘肃最贫困的一个县叫会宁县,到一个人家里面去。同时又把这个家里面的孩子又对调到他广州的家里面。这样的话,两个孩子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们可以从这个过程当中看到什么呢?

    吴伯凡:经常就父母,尤其是现在困扰很多富裕家庭的一个问题,就是子女教育问题。

    梁冬:对。

    吴伯凡:他们共同的难题是什么呢?我创造了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他。而他,第一个完全不在意;第二个,他还对父母非常地怨恨。他们希望把自己的家业能够传承,那他当然希望小孩能够受到很好的教育。但是这个小孩,你给他的最好的教育,比如说这个富二代,他上的第一所初中是你们广州最有名的执信中学。入校费,先交六万块钱,别的不算,进去以后可能他老人家一个多月就成了全校的名人。就聚众斗殴。二三十人。

    梁冬:在执信中学能打个二三十人的群架也不容易,你知道吧。这个学校,想当年对我来说也是可望不可即的学校。

    吴伯凡:反正后来开除了。开除了又到另外一所学校,到另外一所学校也不到多长时间,他又打架了,旧病复发,完了又被开除。他父母好说歹说,就上了一所现在的那个初中。这个初中的老师跟他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他愿意上课就上课,他愿意走就走,他随时可以离开教室。他说宁可在操场上站着站四十五分钟,他也不愿意在教室里头坐着。老师最欣慰的状态就是他在教室里头睡觉。

    梁冬:好,那这个小孩子就被空投到了甘肃对吧?

    吴伯凡:他的母亲是这么说的,她觉得他们夫妇俩苦苦地奋斗,挣来了一份不错的家业,但是她时刻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白干的。这个家业如果交到自己儿子手里的时候,可以在一夜之间就没有了。所以她就觉得生活非常的无意义,拼命地在奋斗,但是这一切随时可能是白干。小孩跟父母不说话的,说话就是要钱,除了要钱别的都不说。就这么一个富二代,一下子被空投到这个……

    梁冬:全国最贫困的县。

    吴伯凡:全国最贫困,同时也是学习风气最盛的那个县。这跟他完全是相反的,他是一个最不爱学习的富二代,空投到一个最爱学习的、最贫穷的地方。我想七天的时间能发生多大变化,但是的的确确,由于场景的切换,不需要你给他什么教导。场景,就这种潜教育,很重要。就是我们现在父母在教育孩子的时候,老是用那些显教育,显性的教育,最好的学校,最好的老师,给他付很高的学费,而且天天跟他谆谆教诲:“你要如何,你要如何”,这些东西。而真正对孩子产生影响的是那些潜教育是吧。你的言传是显教育,身教是隐性的教育,还有周围的环境,就别人对他的态度,别人对他的期待,以及他在这个环境里所处的位置。你想一个孩子,他自己非常清楚自己有多糟糕,他知道他进到那个教室里的时候,他为什么难受。表象是他不爱学习,其实你想他作为一个全年级最差的学生,坐在那个教室的时候,谁都不说他什么的,他自己内心里头都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所以他进到这个教室的时候,他把老师叫狱警。

    吴伯凡:他认为是个监狱,所以他在操场里头宁可站着,他觉得那是在放风。而你想想这个孩子一旦到了甘肃那个地方的时候,他有一个自然的落差,就是他再不怎么行,他受到那些教育。比如说他处事很大方。

    梁冬:当然大方,因为从来没有为钱担忧过。

    吴伯凡:他不怯什么东西。就农村的孩子都是比较羞涩的嘛。

    吴伯凡:比如说他在……

    梁冬:他见过世面嘛。

    吴伯凡:见过世面嘛。他的体育的天赋在那个地方就容易表现出来,在农村里头,你再优秀的学生在体育上还是比较笨的,说实话。

    梁冬:哦,是嘛?因为他没有体育课是吧,都没有正规的体育课。

    吴伯凡:他们没有正规的体育课,对。他们就是……

    梁冬:爬个山路可以。真要踢个球啊什么的是吧?

    吴伯凡:所以比如说,当他在那个操场上,这个破破烂烂的那个篮球架,但他站在那个操场上投三分球的时候,赢得的那种喝彩,这是他在任何一个学校里头都没有感受过的,他成为中心。因为这个小孩之所以变得那么不听话,那么调皮捣蛋,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原来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后来他又有了一个弟弟。第一个,就是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剥夺以后,一个被罢黜的小皇帝。你想他的那种内心的凄凉,父母是完全体会不到的。

    梁冬:父母觉得说,小孩子小一点应该更多地照顾,我们当年也是这么照顾你的。

    吴伯凡:对。

    梁冬:但是你要知道那个哥虽然是哥,他也是一个小孩。

    吴伯凡:对。所以当他看见自己的父母给弟弟喂东西吃的时候,他心里头就会非常非常地难受,他这样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我破坏的这种冲动。因为你不望子成龙嘛?这是你的事儿。

    梁冬:对。

    吴伯凡:我就把你的工作给破坏了。

    梁冬:你让我不爽,我就让你不爽。

    吴伯凡:对。然而这种父母是全然不知道的。他在家里头本身他原来是中心,他一下子被边缘化,然后产生的这种破坏、这种冲动,包括打架,包括做这种孩子王,就是在同学面前摆阔气,他是想重新挣回他的那种中心的位置。可是他越是这样,越成为一个差生,越是被人瞧不起,人们的那种蔑视的目光,他时时刻刻都能够感受到。这个时候他就只能以更极端的方式来破坏自己,通过这种破坏来引起某种关注,但是这肯定是徒劳的。换了一种场景的时候,农村人对城市的孩子,怎么说都是那种非常客气的,甚至是很仰慕的这样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里头,他逐渐地……

    梁冬:找回了自信。

    吴伯凡:对,找回了自信。

    梁冬:而且一个人真正有自信的时候,他就会自尊了。

    吴伯凡:没有自尊的人,他肯定是不自信的嘛。而且他所谓要求鼓励,这个鼓励其实就是承认他的中心位置。承认他的重要性。而当他的重要性得到承认的时候,他逐渐恢复他的常态,就是一个“懂事儿”。我们说这孩子懂事不懂事,其实所有的孩子都懂事,他就是不按照那个道理去做。比如说他到了那儿也是那种旧病复发,当他感到郁闷的时候,他会坐在一个土堆下面。然后就把那个土都抠下来,让他的头发、衣服全部沾满了那个土,用这种方式,很不可思议的。其实你看看他前面的那个心路历程,你就明白了,他通过自我毁灭,通过自虐,通过这种捣乱来获得某种快感。

    梁冬:当你很投入地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老吴,我觉得我的职业病犯了,我是学电视出身的,我在想当时有一堆编导在旁边录着音,录着像,然后可能还有一些暗示的剧本的时候,它这个场景就一下子不能让我投入到这个故事里面。所以我是有工伤的,你知道吗?你继续讲,我尽量把这个情形剥离出去。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体会到了一个东西。就是有很多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觉得他没有前途的人,或者很糟糕的人,可能是因为他有一种不得体的方法,在表达他希望挣回他的自信和自尊的努力。就表面上那些行为本身是很不入流的,甚至很糟糕的行为。但是他后面的动机却又往往是值得同情的。那我们透过一个对小孩子的观察,其实我觉得某种程度上,也看到了我们每一个成年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种需求呢。好,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什么是给孩子的最好的教育?为什么说言传是显性教育,而身教是隐性教育?自信为什么是源于自尊的?人为什么对与生俱来的东西不会感觉丰饶?什么是预期力?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遇到未知的自己。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今天我们讲到的一个话题是老吴在百忙之中抽时间看了一个电视节目叫“变形记”。说的是有一个广州的富二代的孩子,平常在学校的时候,在广州又打架又不认真上学,由于电视节目的这种要求被空投到了甘肃最贫困的一个县,但那个县学习成绩很好,学风很好。这个小孩子在那个地方作为一个城里来的孩子,由于种种原因找到了新的自信。于是他重新焕发出了他的那种能量。

    吴伯凡:对。他其实是非常关心别人的,是一个非常有同情心的孩子。他特别调皮捣蛋的那一面,他是要博取你的注意。第二,他以一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来对你是实行报复。在他看来,所有的大人都是那些假惺惺地希望把他塑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好人的这样一种努力,他非常痛恨这些东西,所以他就选择自我破坏。而当他在一个场景里头,由于这种天然的落差,使得他在那个地方……

    梁冬:带着某种势能。

    吴伯凡:带有某种势能,他能够找到了自己的自信。这个完全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再差,所有的那个班里的同学,都是以一种仰慕的、欣赏的、原谅的那种态度来对待他的时候,他就开始变化了。而他在这个贫困的家里,他产生了一种责任感,平时他在家里头是要钱的人,他也知道是家里的负担。而在那个地方他去干活,当然他也喜欢干,城里的孩子到农村,他牵着一个毛驴,那种感觉也挺爽的是吧。他去捕那个山鸡,有当地的一个捕山鸡的能手,带着他夜里头捕来六、七只山鸡,给爷爷奶奶吃的时候,他那种……

    梁冬:突然长大了。

    吴伯凡:忽然长大了,当他看到这个奶奶的手上长期的劳作,右手……

    梁冬:腱鞘炎。

    吴伯凡:腱鞘炎,老奶奶都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那个老奶奶就是在那种情况下给他做了一双鞋,一双那个农村的土鞋。他穿的时候,他心里头那种温暖,他就开始关注他新的爷爷奶奶的这个他们的身体。农村人有病都是扛着的,而且在他们看来那都不是病,但是他就斩钉截铁地,一定要去城里头看医生。农村人一想,马上就想到了是钱,县城里里头,十年没有去过县城,这一趟他们就会算这得多少钱,就不愿意去。但他这个时候的这种担当,男子汉这种精神就出来了。而不由分说地,就带他们去县城里头去看病,还有爷爷的牙疼,牙疼都认为不是病,那个腱鞘炎也不认为是病。当他到了城里头的时候,他开始活灵活现,他的优势出来了。首先中午吃饭,他找了一家很体面的当地县城最好的酒楼,在那儿点菜让他们吃,这时候位置就开始颠倒过来了,爷爷奶奶都是个主人……

    梁冬:弱势嘛。

    吴伯凡:弱势嘛,哟,看的时候那个心酸。那个老奶奶吃那个饭的时候那种谨慎,那种拘谨,端着那个饭,看着一桌子菜的时候那种,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这个时候他找回了一种自信,他去买单,205块,他买单,这在广州那就是非常非常平常,但在那个地方,他发现自己的价值,获得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那种自尊。自信找回来的时候,自尊就有了,就那种自我毁灭的这种冲动自然地就消解了。

    梁冬:这个事情很有意义,我们一边在听的时候一边在想,什么东西令我们成为了一个这样的人呢?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讨论过话题叫“用反”吗?他在城里面的时候,别看他那么跋扈,其实他是个弱势群体。他被人看不起,所以他没有自尊没有自信,他用那种反抗来体现,用那种自我毁灭来体现他的反抗。但是当他真正地去到一个更弱的地方的时候。他有了自尊有了自信以后,就开始有担当有责任。然后别人的弱不如他。反而在促进他成为了一个更完美的、更负责任的人。我想起来就是我在攀枝花出生的,一直以来都在攀枝花长大,到中学的时候我们才回到广州。刚刚回到广州的时候,其实家里面就是去到了一个巷子里面住。有一天爸爸的工作出现了变化,大概在初二还是初三的时候,记得我爸我妈那天很不爽,他们两个人唉声叹气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不去做饭,今晚就没饭吃了。我从来没有做过饭,我自己居然照着样子把饭给做了。我觉那个时刻是我长大的一个很重要时刻。

    吴伯凡:成年礼。

    梁冬:成年礼,就是我还记得是初三的某一个下午,广州那个时候还是烧柴,你都不能想象。89年的时候,我家里面劈柴,用火机点燃了纸,然后纸去引燃那个小的木屑,然后木屑点燃柴,然后柴就把饭……居然做出了顿饭。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情。

    吴伯凡:你还比这个富二代强,那个富二代他要去做饭,他要帮着去引火啊。那个农村也是用那个柴引火的,他找不到纸了,你知道他干什么吗?

    梁冬:他把钱拿来点了是吧?

    吴伯凡:他掏出那个钱,像周润发一样的,他……

    梁冬:这是那个编导编的吧,这个剧情太震撼了哇。但是我是觉得说,因为我以前小的时候,在攀枝花的时候,其实家里面条件很好。后来到广州的时候,其实出现这样一个落差的时候,我现在想过来,反而是很感谢,让我在中学的时候,突然一下子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父母都不可靠了。就是我们小的时候啊,总是觉得说有父母的。就那个时候我们在攀枝花的时候在单位里面,如果成绩不好的话,单位会出一笔钱,就是委培嘛,相对于你把所有的成绩不好的去找一个学校委培了。就是大家读书不是问题了。那一霎那间,你突然意识到你父母靠不住的时候,你只能靠自己去努力的时候一下子就长大了。

    吴伯凡:对。

    梁冬:也就是在初中那么一个时间点。今天你讲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说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尤其是在中学这个阶段,突然出现了一些很大的那种不如意,让你成人长出来的那一霎,可能是上帝对你的一个最好的礼物。

    吴伯凡:嗯。那个爷爷激动地说:“比我儿子都好,我一辈子都没有去过那么好的饭店,我孙子带我去那么好的饭店,我一辈子都没有去过的地方。”这个男孩其实是很有内涵的。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但他心里头就更激发了他的这种责任感。当赢得了少有的尊重的时候,他开始尊重别人。这个时候他的自信全回来了。在那个课堂上他上了一次唯一以他为中心的课,因为他要走了,同学们要开欢送会。他很认真地写了发言稿,写得很好,所以说他的成绩再差,他的那个整体的教育还是挺好的。

    梁冬: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老想去云南移民,后来觉得说还是不行,还得留在广州、北京,是有原因的,我想。

    吴伯凡:他那还种自信出来啦,说当这个班里的同学仰望着他问:“广州是什么样子的啊?”他说,“广州就是繁华一点嘛”。同学说:“你对这儿是什么感觉呢?”他脱口而出说了一句他并没有准备的话,说:“这儿也挺繁华的。”这很突兀的一句话,那同学就很感兴趣了,说:“这儿怎么繁华呢,这么贫穷的地方。”他就突然灵机一动,冒出来一句话:“因为你们的内心非常的丰富。”

    梁冬:哇,此处掌声想起来。

    吴伯凡:对。所以他这个所有的自信就开始建立起来了。最后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带着他们,爷爷奶奶去青海看望他们在服刑的儿子,他花了三千块钱。他们的儿子由于犯罪失足判了十五年徒刑,他们心里头已经认了,就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梁冬:对。

    吴伯凡:他做了这样一件事情,就是在他要回来之前,到西宁去坐飞机回广州的时候,他带着他们去见到了他们的儿子,十几年没见到的儿子。

    梁冬:在监狱里面的?

    吴伯凡:对。在监狱里头团圆了以后,他强忍着没有任何表情,看得出来他是极度在压抑自己的那个感情,当他出来的时候,在车上的时候就开始嚎啕大哭。这一个人就是重生,在某种程度上。

    梁冬:这才几天啊?

    吴伯凡:七天啊。

    梁冬:天呐。所以湖南卫视能做出“爸爸去哪儿”是有原因的。

    吴伯凡:其实也是一个场景的切换。

    梁冬:对呀,就是场景切换嘛。就是说为什么这个浙江卫视反复做各种选秀歌手的节目,湖南卫视各种“爸爸去哪儿”。其实,它都有基因在里面,它一方风土人情,一个电视台有它的风水的啊。当然这个话题就说远了,我们还是说到你今天提的这个话题。你知道我听了这个故事,我就觉得说其实每一个人都应该给予他某一种的尊重。把他放到一种情景当中去,当他找到了自信,找到自尊以后,他才会真正地长出他的那种负责任的心态。如果当他开始成长出来的时候,他就长大了。

    吴伯凡:这是叫我们讲那个叫“预期力”,我们说领导者要有判断力,要有决断力,其实还要有一个很重要的能力,叫“预期力”。就你父母对孩子,他在广州的时候,父母对他的预期,就稍稍地不至于那么不成器吧。就一个基本的判断,就是一个不争气的、一个败家子、一个坏孩子、一个差生等等,所有的这些东西,即使他们不说,他们的目光,他们对他的态度里头都能表现出来。而这个时候,当他被赋予这样一个角色的时候,他能做的就是要钱、捣乱。而但在另外一个环境里头,他被赋予了一种尊重,他获得了某种不言而喻的重要性。而他在那种比他更弱势的人的面前,又有机会来展现他的这种能力和责任的时候,这个人就变了。其实也没有变……

    梁冬:就是呈现出他另外一面。

    吴伯凡:对。

    梁冬:当你在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是场景决定角色,角色决定行为,行为决定习惯,习惯带来结果。所以很多时候当我们真的要达到这样一个结果的时候,我们不妨试着为自己营造,或者是切换到一个这样的一个场景里面去,也许这种不丰饶的情况,恰好为我们的成长带来了一种场景的原始动力。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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