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思维微信]尸骨堆山的权力游戏2015.4.5

     罗胖:

    中国啊正在从一个熟人构成的传统社会,转型为一个陌生人构成的现代社会。那这会带来什么不同呢?在熟人社会里嘛,每个人都在一个很小的协作体里面,讲原则就是一个好人。可是现在社会是一个由大量陌生人构成的协作环境啊,讲原则就不好用了。比如说要不要重视教育啊?要不要照顾弱势群体啊?当然都要嘛,这些要后面都有道德原则在支撑嘛。可是你会发现社会总资源是有限的,都要是不可能的,讲原则是没用的。比如说追踪犯罪分子,当然应该除恶务尽,可是如果成本太高,那也只好算了;治理环境当然要做到山清水秀为止,可是如果成本高到要严重影响经济了,那也只好凑合着。从讲原则,到讲成本,就是现在社会和传统社会的一个重要区别。今天您回复“成本”两个字,给你看一篇文章,它表面上是在讲道德,其实也是在讲成本。

    

    杜敏

    京观是中国古代战争的产物。

    我国古代的战争的交战双方在战争结束后,战胜的一方为了向世人和他们的子孙后代炫耀自己的赫赫战功,往往将战败一方将士的尸骸收集在一起,堆积在大路两侧,然后再用覆土夯实,形成一个大金字塔的土堆,这种土堆历史上称为“京观”、“京丘”或“武军”等。

    简言之,京观就是由几百乃至几万具败军尸骸筑成的累累尸冢。不用看,光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但它却是纪念战争胜利和巩固权力的有效方式。

    那么,京观到底怎样衍生出权力的呢?

    额……占地一两亩,高七八米以上的骷髅堆搁你面前,还有谁敢不服的?要是我也立马俯首称臣。是的,京观就是把它最残暴、血淋淋的一面直接地摆在所有人面前,让你切身体验这种宏大恐怖的景象,进而化成一道道威慑和惩戒的符咒,时刻勿忘敬畏、勿忘顺从。

    历史上,京观就曾见证了一个草原部落到蒙古帝国的迅速嬗变。

    1203年,铁木真率本部战士大败势力强大的乃蛮部,“尽杀其诸将族众,积尸以为京观,乃蛮之势遂弱。”而且自此战之后,“哈答斤部、散只兀部、朵鲁班部、塔塔儿部、弘吉剌部闻乃蛮、泰赤乌败,皆畏威不自安”。

    就是说,不管多么狼性勇猛的人看到京观也会触目惊心,惶惶不安,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瞬间化为玻璃心了。

    最初,被征服者不得不服从,这是为避免惩罚而不得不采取的表面的服从行为。接着,京观耸立在那里,无论见与不见,所有人都能感到它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服从很可能演化为一种习惯。

    最后,在赏、罚、教化等多重手段的综合作用下,服从的观念可能完全内化于被征服者的心中,这时,权力真正稳固地建筑起来了。

    但是,京观的运用之妙,何止于此。韩非说,“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一件具有惩罚、威慑意味的工具,一旦不用,不是往往就会变成是一种恩赐吗?京观大抵也是如此。

    比如,416年,刘裕北伐时,前锋檀道济俘虏四千余人,“议者谓应悉戮以为京观”,而檀却说:“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戎夷感悦,相率归之者甚众。”

    不筑京观却收买了人心,收获了更大的权力,这正是权术的奥妙所在。

    对权力主宰者来说,筑京观可以炫耀武力,征服异己,不筑京观则可以将自己打扮成泽被苍生、惠及冤魂的开明之人。不得不说,京观是权力建筑术的一大法宝。

    本文由杜敏为罗辑思维编写。参考资料:朱兴和《中国古代的京观现象及其文化解析》、周建江《“京观”及其历史轨迹》、安广禄《漫谈京观》。

    罗胖曰:

    筑还是不筑“京观”,跟残暴抑或仁慈无关。

    本质上,这是一种从“成本”角度的考量。

    恫吓有效,节省战争成本,则极尽恫吓。

    仁慈有效,节省战争成本,则极尽仁慈。

    从成本看世界,别有一番风景。

    经济学思维,是现代人的必备素质。

    这也是我特别爱读经济学小品文的原因。

    我们书店里上架的这套熊秉元先生的经济学散文——

    《正义的成本》,正合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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