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书|温柔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致世间一切不可思议的相遇
2016/4/22 三联生活周刊

    

    

     摄影:黄宇

     安德烈?德昂,1935年出生于阿尔及利亚,后来到巴黎留学,从国立巴黎工艺大学毕业后,在巴黎装饰美术学校教书。52岁创作第一部儿童绘本《月亮,你好吗?》,此后陆续推出20多部作品。目前他与妻子住在法国科西嘉岛的一座靠海的房子里。

     一弯月亮静静的挂在天边,一个小人儿划着小船慢慢地轻轻地靠近,他大声地喊:“月亮,你好吗?”

     这一句问候,是法国童书作家安德烈?德昂一段新人生的开始。

    

     “那一年我52岁,刚刚离了婚。有一天夜里,我正在漫无目的的散步。我家离海很近,但因为是夜里,不知道海是否就在身边。我很悲伤,心里有很多的压抑和痛苦。不明白人生何以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这时候,一轮月亮毫无预警的从山后冒了出来,很大很大,大到不可思议,揉杂着浓烈的橘色和红色。它那么大,那么近,那么耀眼,我觉得自己伸出双手就能把它抱在怀里,带回我那个小房子里。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孤单了。”

    

     那种绝处逢生的情感在心里酝酿了五年之后,最终被他画成了一本《月亮,你好吗?》。

     此后,这轮月亮时圆时缺,不断的出现在他的作品里。

    

     bonne nuit petite lune

    

     《我们仨》

    

     《我们航海去》

    

    《亲爱的小月亮》

    

    《求救. HELICO》

    

    彩虹羊

    

     《亲爱的小鱼》

     “月亮是否代表着什么?”我问。

     “也许,”他说,“月亮代表一个‘不可能的世界’。”

    

    

     月亮和太阳一起吃早餐?一只猫温柔的爱护着一只小鱼?不会太违反自然定律了吗?我的职业病发作,忍不住质疑。

     “看来,你是个现实主义者。”老画家抬了抬眼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这个故事的重点不是月亮和太阳在一个房间,而是当小男孩抱着月亮进屋子的时候,月亮的鼻子太高了,他得试好几个法子才能把它抱进去。”他一边翻着书,向我解释他是如何故意把那个鼻子画的刁钻古怪,一边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很显然,他已经跌入自己创造的那个“不可能的世界”里。

     在这个不可能的世界里,他创造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相遇:

     一个夏天的夜晚,一个小小天文学家遥望天空,发现一颗会跳舞的星星。为了感谢她美丽的舞姿,他给她送去了一束花儿。这颗星星以前从未见过花,感动之下决定到人间来见一见这位天文学家。

    

    

     小飞行员helico追逐一片叶子而来,救下了一只掉落鸟巢的小鸟。他喂养它,抚慰它,给它讲故事,教它飞行。有一天,小鸟在一群弗拉明戈鸟面前表演飞行绝技。

    

    

     《亲爱的小鱼》源于他为法国一家杂志社画的一副插图,一轮圆月下明净澄蓝的大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之中,一只蓝色的猫咪趴在水面上,低头亲吻一条肥肥的大鱼。

    

     他们如此不同,不同到可以吃掉对方,或者被对方吃掉。但既然是在一个不可能的世界里,谁规定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生命不可以友爱的相处,彼此认可?

     在这位老画家的世界里,就是有一只小猫和一条小鱼曾经那么相爱过。

     这还不是最疯狂的。他还画过一本书,让月亮爱上了太阳,还怀孕生了孩子。

    

     为了躲避像我这种现实主义者的质疑,他喜欢把自己隐藏在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动物身后。

     在《动物园的新闻》里,一个男孩带着自己的小猴子一起逛动物园。小猴子给每个动物买了一个面具,让他们戴着面具堂而皇之的走出了动物园。在人类的社会里,大象做起了园艺师,仙鹤送快递,鳄鱼在面包房里切面包……

    

     在《卢森堡公园的一天》里,他一个人化身三只小猪,在喷泉里摸鱼,在山坡上打滚,爬到高高的天使圣米歇尔的雕像上,抓着气球飞越皇宫,骑着小马满大街乱跑,追鸽子、荡秋千,吃棉花糖,在落叶里滚了又滚,翻了又翻,大叫大笑,直到笑出眼泪。

     卢森堡公园是法国的皇家园林,无数诗人曾经为它写诗作赋,你都能在空气里闻到诗的味道。

    

    

     但是,比起卢森堡公园春天的诗意,他更爱秋天时阿尔及尔街道两旁桔子树的香味。

     阿尔及尔是北非阿尔及利亚的首都。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度过整个童年。那是一座港口城市,环海而建,雄伟的丘陵对着蔚蓝的地中海,他发誓自己曾经在那里看到过一只鲸鱼,安详的,淡然的从他眼前游了过去。

     童年的回忆让老人家有点伤感。他想起每天上学路上都会经过的一座花园,花园里美丽的花朵、池塘、喷泉、还有一只叫可可的鹦鹉,每天见面都会大叫“给可可吃坚果。”

     他想起Madam Bereze,他美丽的幼儿园老师。他曾经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想把她吃到肚子里”。但6岁那年,二战开始了,他因为是犹太人被勒令退学,从此再没有见过那位Madam Bereze。

     他18岁那年考上国立巴黎工艺大学,却赶上另外一场战争的爆发(阿尔及利亚战争),从梦想成真的狂喜瞬间坠入战争的噩梦。他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度过了28个月,那是他一生经历过最恐怖的噩梦。

     就在去年,他的两个好朋友在《查理周刊》恐怖袭击中被杀。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摘下眼镜,黯然许久,“他们只是幽默而已。”

     他喜欢给他的每一个故事都安排一个幸福的结尾,不是因为他不懂人间的伤痛,而是因为经历过了伤痛与真相之后,他仍然想告诉孩子们,“温柔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 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请勿转载,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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