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2015/6/23 品读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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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凉夏有雨

     四月雨后初晴。阳光从蓝色百叶窗缝漏进伴着习习穿堂而过的风声,在凉夏轻轻拨开的柔软流海露出眉间一角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吻。远远褪去消融分不清回忆真实的梦境,就这样被满屋里迷幻的光影唤醒。

     彼时眼睫上的泪还如同挂在蔷薇花上晨间的露水,等她抿眼睁开的刹那静静躺落,濡湿成海。同样光景醒来却似朦胧忧伤意犹未尽。

     仿佛是那日青炎拉开窗幔,左手还握着那支朱红画笔蘸满未干的油彩,放下托在另一只手中的紫罗兰颜料,侧身挪开画架朝她走来。她听见海风吹卷了白色纸页在木画板上清脆翻飞的声响,宛若已然望见尚未淌干油墨的画上,一株刚凝结成形的紫罗兰安然绽放在阳光之下漂泊于水面之间。好像一吸气就能嗅到空气中渐渐浮起的浓郁花香。

     他弯勒膝盖搁上床沿,右手撑在素色棉枕的一角,能看见因为施力而微微泛白的骨节,细长手指便穿过那些不规则散落在枕上青丝柔软的发来。就是在这时候凉夏彻底醒来睁开眼的。

    

     她抬眼望去阳光斑驳洒在窗前清晨的油画上。头发浅浅短短背着碧色画板的少年,把在沙滩上刚捉到的一只螃蟹放进用完的颜料空瓶里和习惯拾来已经收集了不少的贝壳混在一起装了海水。夕阳正泛着紫红色要沉沉落进海底。最后那抹赤色映在了扎着蝴蝶结马尾女孩的脸上,就像她手里盛开的那株紫罗兰一样动人。

     少年从来没有这样恶作剧过的想法,他一把抢过那株紫罗兰,迅速塞进装满了海水贝壳还有那只螃蟹的玻璃瓶里,赶着白色的浪花,跑进大海,把它扔的老远,然后哈哈大笑着说:“让她喂我的螃蟹去吧或者还可以在海里开花...哈哈哈.....”

     全然不顾回过神来开始哇哇哭泣的女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跑跟在他身后,任海浪拍打小小膝盖也不管海水漫湿她美丽的蓝色小花裙,好不容易才扯住少年的衣角对他哭喊道:“还我紫罗兰...我要我的花!我的紫罗兰!...”少年却甩开女孩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就要跑远“有本事你到海里捡回来吧...哈哈...”。

    

     女孩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紫罗兰连着那只可恶的螃蟹玻璃瓶像只在暴风雨中漂流太久就快下沉的小船而无计可施,只能慌乱地向大海更深处靠近,越走越远,远到潮水涨起来海浪就漫过了女孩的腰再然后是她的肩她的耳畔。也许她伤心的再没有力气又或许是一不留神,脚底一滑,一个踉跄海水就漫过了她的头顶。

     少年难以置信的脸霎时失了神色拧紧了眉目,也顾不上慌了的手脚,赶紧朝女孩的方向跑,终于抓住了她的手,疯一样地往回拽。

     “别追了,你不要命了!”

     “我的紫罗兰!”呜呜...“你凭什么扔了我的紫罗兰喂螃蟹?我要我的紫罗兰,快还给我!”女孩哭丧着脸,恨恨地咬牙看向已经彻底失了紫罗兰踪影的无垠海面。

     少年不禁挠了挠拢拉的脑袋,有些底气不足道:“不就一朵花吗?女孩子就知道哭。”

    

     女孩不依不饶摇着头抽泣“...快还给我...那是...那是奶奶生前种下留给我好好养护的紫罗兰。这是她离世后头一次开的花...我想放到墓前让她看看。可是...可是都怪你!都怪你!她再也看不见了”。女孩推了少年一把。片刻间,他沉默得说不出话来。

     夜幕拖着长裙笼罩了愈渐沉静低吟的大海,海鸟也不再盘旋徘徊,只是扇着疲惫的羽翼飞往礁石近旁,沿着幽深寂静小路蜿蜒去向的那片墓地,偶尔停歇在林立的墓碑之间最后落在藤萝缠绕的树上。

     少年踢着脚下因为潮水褪去裸露出来带上咸湿气息的柔软沙石。反手抓住了背上微微下滑的画板,紧了紧那根胸前快要松弛的肩带,忽然抬起头来,笃定撞向女孩埋怨惊惶又夹杂疑惑的目光

     “我会还你一朵紫罗兰。一朵永不凋谢在海上开花的紫罗兰。”

     宁静遥远的海面上初升的一弯浅浅新月,好似被海水染上深蓝墨色的夜空这袭华美绸衣包裹住,变成一个刚出浴的,皮肤鲜嫩几近透明却已沉沉入睡的婴孩。剔透明莹,如同一靠近他就能触到从那薄薄细茸纤毫上滴落的水花。

    

     女孩擦了擦被泪痕抹花的脸颊,喃喃哽咽地问:“有吗?紫罗兰,在这个世界上永不凋谢的花。”

     “嗯,有。我还会让她开在这片大海上永不下沉。”少年不容置疑的语气扑面而来。

     她慎慎地望着那双澄静如海底的眼睛在倒映出粼粼银色月光的海水映衬下散发出光芒,仿佛是一开始就属于眼前这个少年与生俱来的明亮。于是,只是一眼,她就望到了永恒。

     海浪声从远处推进又再次远离,画上的紫罗兰也跟着模糊了身影。等凉夏回过视线, 青炎的脸庞还没有来得及完整落入她的眼睑,却已悄然凑近她的耳根。恍惚退到眼角的余光定格在他上扬的唇线上。

     她听见:“醒来觉得甚是爱你。”他说,是朱生豪写给宋清如最动人的话。

    

     鼻息间腾起的白雾连同漂浮着紫罗兰的那片海水翻滚成海啸一瞬便覆住了凉夏的眼睛。她感到挂在青炎颈项间穿了细红绳的那串翡翠豆荚从他洁白衬衫的领间落下,悬及碰触她的鼻尖微凉,轻拂过脸侧又静静附上他淡淡暖意未尽微热的体温。

     凉夏终于没忍住狠狠抱过青炎的脖颈,抵着他的下颌,像个初生的婴儿又像过了一个世纪的老人,不知所措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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