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被你需要,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
2015/12/18 品读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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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淡如
如果有人爱到愿意为你牺牲生命，那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亲爱的孩子：
有些事情在有了你之后我才明白：被爱的感觉很好，但能彻底爱一个人的感觉，比被爱的感觉还好。
年轻的时候，女人都有一种傻头傻脑的矛盾，希望找到命运中注定的那个男人，轰轰烈烈地爱他，我们需要的是一种“不求回报”的爱；然而，事实上我们是计较的，希望他爱我比我爱他多，至少多一点，这样才不吃亏。
刚爱的时候不在乎，爱了之后就不知不觉计算起来。要用“爱到无怨无悔”的心始终如一地对待一个情人，真是宇宙中最难的事情。
爱情，包括婚姻，我们都是计较的，要“算起来还划算”，我们才能够度过去、撑过去、幸福安稳地过下去。忽然就有那么一天，我非常渴望你来。生物的本能是奇妙的，当我开始感觉到你的存在时，我就明白你是我命中要爱的那个人，那一切的计较不复存在。
这世界上总有很多“忽然”。从有你之后，我每天都活在扬扬自得的喜乐之中。直到第五个月的第一天，我发现大事不妙，本来要和你一起来到这世界上的妹妹忽然不动了。
这一生我经历过很多事情，生离和死别，对我并不太陌生，我也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这个世界可能出现的变故，我的哭点向来比正常女生高很多——但是那几天，还有接下来的几个月，我真的好惨，无助的泪水像瀑布，比以前掉的所有眼泪还要多。
而医师说，如果我要留下你的话，我要冒的风险很高，我可能会丢掉自己的命。
之前五个月我还是个很健康的妈妈，一点也没有不适的感觉。但医师的话没有错，高龄怀孕有好多风险。
暗礁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最糟的事情来了，这时我发现我还有早期出现的妊娠毒血症。这是什么东西呀？当我搜索了它之后，才发现这真是大事不妙。原因不明的高血压，易发在高龄生产第一胎的产妇中，但也未必。
只能说……我抽中坏签的概率比较大，而且确实就抽中了。我像很多发现自己得了癌症的人一样，第一个问题都是：“为什么是我？”
有些医师要我放弃。
妹妹从一开始就比你小很多，只有你的三分之二身长。在第一次照动态B超时，我还看到她不断地用手拨你的脸，你不太高兴地用手臂推开她，背过脸去睡觉。
看起来太可爱了。还会打架呢!
现在想来，说不定当时你们已经开始一场生存竞争。在一个个子还蛮娇小的高龄产妇的肚子里，空间比较有限。
还好我并没有退缩。
我不喜欢退缩。其实我一直是个傻头傻脑的人，如果我要做一件事，天底下谁来唠叨都不太有用。
我不会放弃，因为你的小手小脚还在动。只要我还能呼吸，我绝对不能失去你，除非我失去自己。
你相信吗？我一秒钟也没有犹豫过。像一个已经上战场的小兵一样，我没有退路，我知道最坏的结局，我也明白我宁可失去自己。
或许这是注定好的考验吧!在擦干了眼泪之后，只有正视这个事实。
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其实，没有你之前，我的人生虽然挫折不少，但大多按照自己的意思而活；该去的地方，像南极啊，我都去过了。度过青春期后，我就一直只为自己的想法活着，从我自己开始有收入以来，我对自己挺不错，好日子过得不少，我的遗憾，算起来比这世界上的人类平均少些……我不喜欢无条件投降。
自我解嘲地干笑了两声之后，决定要赌下去。
我也没有想到，后来出现的状况，真是一波接着一波席卷而来，比我能够想象的还糟。我不想回忆，可以这么简单说：最糟的时候，产前我的肚子里有十几千克的腹水，那些水还不断地在增加。我很像童话故事里那只因为想要吃小羊结果肚子里被放了好多石头的可怜的坏狼，一两个月睡不着，也无法呼吸。产后因为那些到现在也没人可以解释的后遗症，我的白细胞上升到像血癌病人那么高，而血压也高到两百。那些日子的痛苦，现在想起来还让我心有余悸。
无论如何，出生时好小好小的你也挣扎过来了。你一岁多了，文静，但也很好动，结结实实的。
你是个好勇敢的孩子。
我是一个不想回顾过去伤心事的人。我的记忆里很早就装上了一种“抹掉”的装置，把过去的创伤渐渐删除掉。但有时候，我会被迫想起这段故事。
好几次，我带着你在外头玩时，不认识的阿姨会问：“咦，不是两个吗？”或者“我也是生双胞胎”之类的。
被这么问时，我的心还是会被狠狠地刺一下。在一秒钟后，我会恢复平静，因为我明白她们不是故意的。谁叫我怀孕时的新闻闹得天下人都知道了呢？人在江湖，多么身不由己。
而行走江湖多年，也得学会皮坚肉硬。
忘掉悲伤，才有空当看见幸福。我很开心，我们曾经在绝望中一起坚持下去。每次我看到你的微笑时，我都再次确认，你就是我无怨无悔要爱的那个人。
就是你，就是你。
千金难买早知道。很多人会说，早点生岂不好？就不用遭遇这么多险阻了。
我不喜欢早知道。我认为，你和我的相遇，是因为机缘就在那个时候才成熟，你选在那一刻到来，选在很多灾难后到来，一定有你的道理。上天一定有道理。
我们要学会记得生命中美好的事，并且给予好一点的解释。
你要记得，你没有出世的妹妹也是因为爱你，才把已经很窘迫的空间让给你。我们都愿意为你牺牲生命，因为我们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如果有人爱到愿意为你牺牲生命，那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以你一出生，就承载了我们至深的承诺与至爱的祈祷。所有的黑暗都不能为难你，我最亲爱的孩子，你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亲爱的孩子，虽然痛苦非常难以承受，但是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你教我的也比我能教你的多。你教我，能够彻底爱一个人，无怨无悔地对待一个人，能够被你需要，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
*来源：吴淡如，台湾大学法律系毕业、中文研究所硕士。著名女作家，畅销书天后。台湾家喻户晓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代表作《真爱非常顽强》两年内连续加印49次之多；《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由台湾著名导演杨德昌拍成电影，享誉台湾及世界影坛。曾与刘墉等人被评为“台湾20大风云人物”。本文选自吴淡如首部个人成长真实故事集《经历过，才懂得》。品读时刻授权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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