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只是一个农民，却是我心中的如来佛祖
2016/6/17 每天进步一点点

    

    

     作者：天湖小舟

     微信公号：天湖小舟(tianhuxiaozhou)

     父亲和共和国同龄，出生于1949年2月23日，农历。

     他年轻正长身体的时候，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吃过树皮、榆叶、锯末甚至是黄土，饿的皮包骨，说营养严重不良都有点抬举了，应该是根本就没有营养，把玉米芯在石磨上磨后煮饭吃，吃后不消化，大便拉不出来，憋的肚子疼，就让人用铁丝从肛门里面往外捅。

     三年自然灾害后，中国经历了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父亲求学之路从此夭折，成了一个红卫兵战士，经常可以免费坐火车周游全国各地，武汉、上海、南京、杭州，最后在北京天安门广场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切接见。

     父亲姊妹八个，他排行老五，上面有四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我爷爷在土改期间被定为四类分子，文化大革命期间倍受批斗，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那可怜的奶奶天天以泪洗面，看着几个娃儿哭着喊饿却束手无策。

     我父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父亲到二十六岁那年还没有找到老婆，原因就是家里太穷，饿的不长个，身高才一米六五，不过奶奶找的媒人的口才真好，忽悠水平真高，把我父亲说的天花乱坠，说他是高中毕业生，还会木工和水泥工，能干的很，家里虽然穷，有志气的很，总算是把我母亲骗来了。

     我父亲去我姥姥家串门，我舅家的凳子坏了，我舅说，哥，你把凳子修修吧，谁知道我父亲根本就不会木工，连个锤子都没有拿过，榭钉子的时候，竟然把自己的左手中指砸流血了。但木已成舟，母亲反悔已经来不及，离婚在那个年代是可丢人的事情，只有硬着头皮和父亲凑合着过。

     分家的时候，奶奶给我家分了一包面、一个马扎和一个洗脸盆，还有一间外面大雨屋内小雨的草房，我母亲坐在院子放声大哭。

     那时我已经出生，虽然才六个月，好歹还算是聪明可爱，比较招人喜欢，爷爷和奶奶天天抱着不松手，也算是让母亲聊以慰藉，进而对未来的好日子有所希望。

     这个希望后来随着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慢慢接近，我家终于能吃上玉米面了。

     父亲不但种了生产队分的田地，还承包了好几亩地，这也是他唯一能给家里挣钱的地方，他什么都不会，只会种地，播种，施肥，浇水，除草，收割，卖点儿粮食供我上学。

     依然能清晰的记得，半夜十二点我随父亲去浇地的情形，那时候浇地是要排队的，我家经常被排到夜里浇地，现在想想可能跟父亲弱小好欺负有一定关系。父亲背着一把铁锹，我跟在父亲身后。因为贫穷，父亲只穿我母亲纳的平底鞋，从来没有买过鞋，去地干活，父亲总是把母亲纳的平底鞋放在地头，然后赤脚开始干活，你可以想象光着脚丫踩在小麦茬子上是什么滋味。父亲从地的一头走向另外一头，遇到地势高的，要弯着腰，用铁锹把土铲到稍微低洼的地方。玉米地里温度高的很，密密麻麻的玉米叶把整个玉米地弄的结实的风都钻不进来，带着白毛毛的叶子刺在我的脸上，热辣辣的疼，我累了就平躺在地头睡着了。父亲身高比我高，还要来回穿梭着平地，可想而知，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被父亲叫醒已经是早上五六点钟了，父亲坐在水渠上，把脚伸进水渠里，伏身用手把脚上的泥洗干净，再用脚来回的在自己的裤子上一擦,就穿上了鞋子，我随着父亲回家。父亲脸上玉米叶的划痕，还有他脚底板上麦子茬的血印,成了我最深刻的记忆，那种疼痛在每年玉米长的老高的时候,就会从记忆深处溢出来，弄的我的心也是疼的鲜血直流。

     因上初中，我离开了农村老家。为了省下几毛钱的车票，父亲总是骑一辆老式二八上海牌自行车，来回三十公里送我来荥阳上学，他的脚每次用力的一蹬，都证实着他的寄托在儿子身上的梦又近了一步。

     其实那时候，父亲的腰病已经成为他的困扰。没钱看，也舍不得花钱去看，父亲总是忍着，送我上学的路上，总要停车下来休息几次才能把我送到学校，有好几次都迟到了，当时我却什么都不懂，埋怨父亲太慢，他总是用无言默默的承受。

     不过还好，我总算是靠父母卖粮食攒的钱上完了大学，有了自己的一份工作。

     父亲太累了，他为了我和弟弟，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不舍得喝。他一生从不饮酒，从不抽烟，从不打牌，他现在所有的疾病都是当年不舍得花钱去看而积成的。我工作后，父亲住了好几次院，特别是去年，在死亡线上抢救过来，胃病、前列腺、腰疼，这三种疾病成为困扰他的三座大山。他的身体日渐消瘦，现在只有七十斤，我看着都心疼，这几天我随他去医院输液，我扶着他的胳膊，真是皮包骨头，我都不敢用力，我害怕我赖好一用力都会把他弄疼或是伤住了他。

     父亲，一个让我永远心疼的名词，关于父亲，即使是写一本书来歌颂他也不为过。

     父亲心善，他用自己的所能帮助我们村许多需要帮助的人，这是父亲对我影响最大的地方。

     父亲一直不喜欢城市，他说城里没有农村舒服，所以一直都居住在农村，于是我每周都会回去看看他。这几天估计是身体实在撑不下去了才给我打电话，要求来荥阳看病，说不住院，就住在我这儿，这才有机会让我天天陪着父亲，给他做做饭，陪他说说话。

     许多人去寺院烧香拜佛，他们忘记了自己的父母就是自己最大的佛，父母常年居住的家其实就是最好的大雄宝殿。

     父亲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有形的看得见的深宅大院、盆盆罐罐，但他艰苦朴素、奋斗不息的一生，就是他留给我的无价之宝和精神财富，虽然无形，却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的父亲，他，虽然只是一个农民，却是我心中那尊如来佛祖，他用他的生命一直在保佑着我，保佑着他的子孙后代。

     作者：天湖小舟，俗子，独立作者，出版小说集《此去经年》，公益团体——普力联益会发起人、会长，喜好读书，闲暇时间写字。微信公号：天湖小舟(tianhuxiaozhou)。新浪微博@天湖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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