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就像永恒的爱情 | 心理学新词“Solastalgia”:什么是乡痛?
2016/2/5 KnowYourself

     ▼KY主创们有话说▼

     我一直觉得,故乡就如同永恒的爱情一样:人人都会谈论它、大部分人会渴望它、可从来没有人真的得到过它——我的故乡,从我离开之日起,就是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离家多年,我害怕回到故乡。身在远方时,尚能从对故土的怀念中获得一点儿慰藉。等真的回到儿时生活过的地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与此地格格不入,才不得不承认我所思之乡早已遗落——又或是从未存在。那时,我们才不得不认识到自己的一个身份:随着西方文化浸染了我们的思想,又不可能抹杀故乡在成长过程中对我们的影响,从此我们就成了那没人牵住的风筝——不管在哪个地方,我们都成了永远的“异乡人”。

     在“回家”的前夜,我们和你聊聊故乡。

    

     思乡与乡痛

     KY作者 / 隋真

     编辑 / KY主创们

     在这世上有多少城市的轮廓

     能令我落泪

     但我只认得一座

     梦里也能寻到回去的路

     ——阿赫玛托娃,《北方的悲歌·五》

     我们对思乡(Homesickness)都不陌生。思乡(Homesickness)指的是,人们因为对远方的家或者依恋的客体怀有爱与渴望,因而觉得痛苦、抑郁或忧虑。

     思乡是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将近所有人在人生中都至少有过一次思乡,而83%-95%的人在来到新环境后,都会或多或少体会到思乡。思乡会影响人们的许多方面:在躯体感受上,人可能会出现头疼、乏力、四肢酸疼;在认知层面,人们会因为想家抵触新环境、对新环境有诸多不满;而在行为层面,则会萎靡不振、被动消极,他们会反复谈论自己的家乡,渴望自己和家乡都得到这个新世界的关注和认可。

     2004年,澳大利亚哲学家格伦·阿尔布雷克特(Glenn Albrecht)提出了一种“身在家乡的乡愁”——乡痛(Solastalgia)——由于故土的环境被迫改变,或者文化传统发生中断(比如新一代人的思想发生改变之后,无法再与传统的文化产生链接),以至于人们虽然身处家乡,却觉得和家乡的联结断裂了。家乡逐渐变得陌生,人们产生了疏离感,并因为丧失了寻回家乡的希望而低落。

     于坚写过这样一首诗:

     《故乡》

     从未离开 我已不认识故乡

     穿过这新生之城 就像流亡者归来

     就像幽灵回到祠堂 我依旧知道

     何处是李家水井 何处是张家花园

     何处是外祖母的藤椅 何处是她的碧玉耳环

     何处是低垂在黑暗里的窗帘 我依旧知道

     何处是母亲的菜市场 何处是城隍庙的飞檐

     我依旧听见风铃在响 依旧看见蝙蝠穿着灰衣衫

     落日在老桉树的湖上晃动着金鱼群 我依旧记得那条

     月光大匠铺设的回家路 哦 它最辉煌的日子是八月十五

     就像后天的盲者 我总是不由自主在虚无中

     摸索故乡的骨节 像是在扮演从前那些美丽的死者

     (2009年8月28日星期五)

     这首诗,可以很好地体现乡痛(Solastalgia)的感觉了。

    

     为什么人会思乡和乡痛?

     1. 依恋对象的丧失(Attachment loss)

     离家以后,人们经历了对依恋客体的丧失。旧环境中的种种都可能是人们的依恋对象。人们渴望回到家乡,是因为渴望重温在过去的依恋关系中,感受到的安全与爱。

     因为离家是依恋对象的丧失,因此思乡的强烈与否,也与依恋类型有关。研究发现,依恋类型是恐惧型或者痴迷型的人,在离家以后,更容易产生强烈的思乡情绪,因为这两种类型的人,在依恋关系中焦虑感较高,比较不善于应对分离。

     而思乡与乡痛的不同点在于,思乡的人,心中依然有家乡的形象在慰藉他们,尽管心怀乡愁,却觉得自己以后还能回家,这种依恋对象的丧失只是暂时的;而经历了乡痛的人,明白自己彻底失去了故土,这种丧失是永久的。后者比前者更有一种深刻的忧伤。

     2. 文化身份的丧失(Loss of cultural identity)

     土地与文化相关联。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们,分享着近似的文化传统与理念,比如食物、祭祖的风俗,或者语言、乡音、人和人的相处之道。在家乡,自己的文化身份是主体;而到了异乡,自己的文化成为“他者”,成了少数群体而被边缘化。旧有的理念与传统受到冲击。而为了融入新环境,人们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传统,或转变自己的理念。这就带来文化身份上的丧失。新环境的文化越是有别于旧环境的文化,人就越容易思乡。

     而乡痛的过程刚好相反。有时,是因为我们受到新环境的影响,先获取了新的文化身份,因为自身思想的改变,否定/丧失了与家乡相关联的旧的文化身份。却也因此造成了自己的无处归属。

     3. 角色转变(Role change)

     到达新环境后,人的角色可能发生变化。比如过去在家中是“被照顾者”,而到了新环境后,需要独自完成任务,甚至照顾家人;再比如过去是学生,到其他城市工作后,需要适应从校内到校外的变化。角色的改变造成了压力。

     4. 对过去的理想化(Idealization)

     马尔赛·普鲁斯特写过:“对逝去的年华的追忆,无须与真实记忆如一。”在应对新环境中的不如意时,我们会怀念旧时场景,会产生“玫瑰色偏误(Rosy retrospection)”,即过分夸大旧环境的美好;对比之下,新环境显得越发可憎。

     5. 中断了过去的生活方式(Interruption of life style)

     过去的生活方式和行为习惯,在新环境中可能并不合适。比如有夜跑习惯的人,来到了犯罪率高的新环境,出于安全考虑,不得不中断夜跑;比如习惯在花园散步的人,因为花园被拆迁,只好选择去其他地方散步。可是旧日的习惯依旧影响着人们,所以在新环境中,人感到焦虑不安。

     6. 减少了对生活的控制感(Reduced control)

     所谓主场优势,说的就是人在熟悉的环境中有一种“一切皆在掌控中”的自信。陌生的环境中,人会感到对周围环境的失控,因而感到无助;而对乡痛中的人来说,无能为力感始终是一个主题。

    

     如何与乡愁和乡痛共处?

     1. 过渡性客体(transitional object)

     过渡性客体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我们很多人日常生活中也一直在使用。我们把对依恋对象的感情,过渡到一个物体上(通常是一个便于携带的物体),这个物体能够极大地抚慰我们。娃娃(不是充气的那种啦你在想什么)、相片、项链等,都是常见的过渡性客体的形式。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物品,活动也能充当过渡性客体,如果你在家中有一些惯常的活动,比如睡前听广播(……这算暴露年龄么),在新环境重复一样的活动也能承载你对家的依恋。

     而对于乡痛来说,选择什么样的物品或活动,赋予它意义,让它作为你的记忆的具体的残骸,也许值得你去考虑。

     2. 你的体内蕴含着故乡

     虽然我们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故乡,我们却也从未全然失去它。(点击查看“没有一个你爱过的人会真正消失)你脑海中一年四季该有的食物、你对于节日的期待、你在一些人情事项(比如婚庆等)上的处理方式、你的宗教行为……总有一些时候,你会发现故乡从你体内跳出来,让你看见它。

     托克维尔曾经说过,一代人要向前一代人宣战很容易,想与他们截然不同却很难。在许多你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地方,他们仍然影响着你。无论好的坏的,他们的期冀,他们的教诲,都是你无可否认的精神家园。

     我曾经在刷微博时看到有人发了颜文梁老师(1893-1988,中国著名画家)的一幅画,配的文字是:

     “小时候坐夜船过太湖,所经水路岛居便是如此。

     一见此画,乡愁如许,泪落纷纷。”

    

     那时我刚满22岁,只会觉得离家还不够远,对外面的世界正充满着蠢蠢欲动的幻想。然而长久地凝视这幅画,竟也感到了难言的苦涩。乡愁如许,泪落纷纷,不知为何触动了我的心。

     故乡或许不能再找回,亲人却在。春节的一个魔力之一,就是会让所有人暂时忍下各种不快——“一家人一起先好好过个年”——我们骨子里那种来自故乡的力量,在这句话中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体现:不论怎么样,生活都会过下去。

     我们知道KY的粉丝中有很大一批身在海外。在海外的,在国内的,今年回家的,今年不回家的,同为异乡人,你们至少一直都有我们的陪伴。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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