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的超现实性
2015/1/1 三联生活周刊

     文/ 肖遥

     图/ 谢驭飞

     小F的工作是摄影,每当单位来了检查工作的领导,部门负责人就会疾呼小F:“快!快!快拿相机!”小F就抱着单反冲了过去。也不是谁来都用这款长焦相机,规格是只有单位高层来了才使用,一般的开会学习使用卡片机。虽然同事们对检查工作的高层就像学生看到监考老师一样不开心,但对于这项工作,小F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超现实的优越感,不仅因为拿相机的人是唯一能走在检查者前面的人,而且他的镜头所到之处,同事们平时不论多么嬉皮笑脸,面对镜头时都像被收服了的妖孽,纷纷整装肃容。令小F暗自得意的是,自己不用像道具一样端坐在工作台前,装作老老实实、兢兢业业。

     但与拍摄花花草草、野生动物相比,这种拍摄越来越缺乏快感了。小F发现,他在拍照时,并不能按照自己的角度去设计场景,总有人在指挥他“站到这里拍”、“蹲下拍”……每当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小F就从超现实的云端坠落,掉进了现实的泥坑里,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同事们,他们只需摆出专注的表情和认真的姿态就成。

     桑塔格在《论摄影》里说:确保拍摄的影像获得成功的因素之一,就是他完全不理解拍摄对象。就像猎人对于捕猎对象,每次从镜头里看出去,检查者就像参观动物园,而笼子里的动物们能做的就是保持驯顺有序。虽然举着枪支一样的长焦镜头,但小F逐渐明白他绝不是猎人,只是一个记录者,记录“动物们”的被动、忍耐、配合。

     美国摄影家阿布斯,出身于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她说:“我小时候感到痛苦的一件事是我从来没有处于逆境的感觉,我被禁闭在一种不现实感之内,那种豁免感是痛苦的,听上去荒唐可笑。”为了发泄对安逸的不满、破坏自己的特权感,阿布斯喜欢拍摄怪异者,讨厌温文尔雅以及高大上。对她来说这些边缘人和怪异者充满了异国情调,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小F也希望自己对于拍摄对象是客观的、理性的,甚至是玩味的,他想过自己既然超越不了现实,至少做个和现实保持距离的工作。

     《洛丽塔》里的男主人公说他很喜欢广告这个工作,因为它散漫的个性有着冒充文学的外表。小F发现自己眼下的工作和艺术的距离,就像广告和文学一样:外表相似,实质迥异。他虽然举着相机,却不可能“跳出三界外,不住五行中”,他不可能和他的拍摄对象融为一体,也做不到和检查者一个视角去俯视众生。他孤独地抱着相机,站在两道相互挑剔、嘲笑,甚至不无恶意的目光中间。他想起自己写过的一句诗:“我是一株植物,却渴望一双翅膀。”可是,现实就像几米说的:“以为有了翅膀,就会变成一只鸟,以为变成鸟之后,就可以拥有自由,而今,拥有了期盼的翅膀,却只能在小小的空间里,飞翔,遗失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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