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知 | 肯尼亚:大象孤儿院
2015/2/11 三联生活周刊

文/ 弗郎索瓦·得雷特拉兹 译/ 王龙
事实上,每一刻钟都上演着一幕不幸。如若长此以往,非洲大象预计将在2020年濒临灭绝。肯尼亚的大象孤儿院正在为保护这一物种而奋战。
象牙的价格助涨了走私行为
在夏尔德里克(Sheldrick)家族中,对厚皮动物的热爱代代相传。安吉拉(Angela)也难逃家族基因的影响。她的父亲,大卫·夏尔德里克(David Sheldrick),在1948年成为萨沃(Tsavo)的创始人,这是肯尼亚第一座国家公园,他的妻子达芙妮(Daphne)也参与到这一使命中:拯救大象。结婚以来,他们生育了吉尔(Jill)、安吉拉,并建立了大卫·夏尔德里克野生动物信托基金(David Sheldrick Wildlife Trust)。如今,安吉拉接过了这一神圣使命的火炬,她将为此奋斗一生。这位充满活力的50来岁的女人在孤儿院接待了我们,距离内罗毕几公里,在我们周围,最后几缕太阳的光线下,稀树草原被照得尘土可见。地平线处,高大的合欢树形成了难以言表的树阴。
非洲黑夜的各种声响开始了合唱。安吉拉开始用低沉、紧张的声音说到:“形势是灾难性的。得益于禁止象牙在国际市场中的交易,大象的灭绝速度在1989年大大减缓,然而现在它又以惊人的速度回升,偷猎的手段更加残忍和精细。1994年,萨沃(Tsavo)国家公园生活着3.5万头大象,现在数量才勉强达到1.2万头。”安吉拉向我们倾过身体,目光火热,继续说道:“CITES(濒临绝种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应该做出进一步努力,从今以后禁止使用象牙,就像法国和美国的巴拉克·奥巴马采取的做法一样。并且它还得废除在2008年进行的一项授权,它允许在南非、博茨瓦纳、纳米比亚和津巴布韦拍卖从发现的自然死亡的大象身上获得的象牙的存货。否则,大象将永远消失。”从2008年开始,偷猎行为再次兴起的规模令人震惊。因为,自相矛盾的是,出售存货的合法性导致了从犯罪所在地进口象牙。腐败行为允许篡改产地证书,因而为走私提供了便利。
CITES的秘书长,约翰·斯坎伦(John Scanlon)回忆说,在20世纪初,非洲曾经大约有2000万头大象。到1980年,只有不超过120万头了,而如今只剩下差不多50万头,人们每年还要杀死2.5万到3.5万头大象。”
不可避免的逻辑是,象牙越是稀有,对它的需求就会越大,它的商业价值也会暴涨(每千克大约1700欧元),同时增长的还有偷猎者的数量。如同基伍(Kivu)的钶钽铁矿和塞拉利昂的钻石一样,象牙使得非洲血流成河。那是大象和它们的象牙的血。肯尼亚野生动物保护局(Kenya Wildlife Service)的工作人员需要越来越多地介入国家北部地区。恐怖分子(伊斯兰青年运动成员)来到这里,使用重型武器,最大限度地获取象牙,以资助他们的武装和行动。“如今使人震惊的是,屠杀几乎形成了产业规模,军事和后勤手段的使用肆虐整个大陆”,世界自然基金会的非洲中部地区的负责人巴斯·于吉博格斯(Bas Huijbregts)向我们警示道。

英国野生动物摄影师Nick Brandt的摄影作品:Tusks of Killed Elephant(被杀死大象的象牙),拍摄于2011年
仅在2011年一年,在世界各地被查获的非法象牙就超过24吨。如果我们了解海关估计查获的数量只是真正偷猎数量的10%,就会明白这个数据多么可怕。如今大的公园需要受到高度监视,在一些地方还要建立栅栏。现在黑夜降临到孤儿院,安吉拉不再说话。我们一言不发,因这样的场景和事件而心情沉重。生活在非洲树林中、促进树林种子传播的大象要消失了。
如何拯救非洲大象?人们已经开始拯救那些幼象,它们的母亲或是被偷猎者杀死,或是掉入现代世界的陷阱。至今的40年来,夏尔德里克家族和监护者们走遍荆棘丛林,寻找这些孤儿,在孤儿院中照顾它们、养育它们,那里进行的一切活动都是为了能够让他们长到成年。

获救后的最初几周对小象能否存活至关重要。被送到孤儿院时,很多小象的身体非常虚弱同时带有严重的心理创伤
使一头大象返回丛林需要十年的时间
我们来时看到的人正是他们,在阳光下分散开来,使用防晒霜预防蚊虫叮咬,使用五颜六色的毛毯预防气温骤降。“在荆棘丛林中,小象在它们母亲的身下生活。如果母亲不见了,就不能再提供保护和温暖,也不能供给奶了。因此小象不可能存活。”安吉拉解释道。
照顾这些小象需要巨大的投入。基金会的巡逻队长年与肯尼亚军队密切配合,以监视公园。两架飞机在广阔的区域上空盘旋,一旦有野兽遭到威胁,它们就会向基金会的医疗急救兽医报警。它们每年拯救多少头大象?一旦我们了解到偷猎者布下的数以百计的陷阱和圈套以及国家公园的工作人员不知疲倦的拆除工作,就会明白准确的数字是很难统计的。
尽管其监督工作从未停止,基金会每年在内罗毕的孤儿院中仍然要接收十多头陷入困境的小象。因为偷猎者的诡计层出不穷。基本上是“惯例”,有些人在他们的弓箭上抹上剧毒。大象因此瘫痪,难以跟上象群,最终被象群抛弃了。偷猎者需要做的就剩下追上大象,获取它的象牙。越来越多的情况是,有些人组成了军事化的队伍,装备精良,展开大规模攻击。这是夏尔德里克一家亲眼所见的恐怖情况,也促使他们从40年代末起,为在肯尼亚建立国家公园而奋斗。
“大象们向我展示了如何摆脱困境,如何哭泣和如何举行葬礼,还有如何继续生活和原谅”,安吉拉的母亲达芙妮说道。80岁的高龄,夏尔德里克基金会的会长仍然坚持来这个她在1987年建立的孤儿院巡视。今晚,她来了解基塔卡的情况。她的女儿担心这头被象群抛弃,神奇地存活了下来的幼象的健康,难以把它从跌落的井中解救出来。基塔卡已经两天不吃奶了,并且呼吸困难。达芙妮命令进行验血,以便得到快速的诊断,“因为对于大象宝宝而言,病情向恶劣情况发展的速度是非常快的。”

生活在大卫·夏尔德里克大象孤儿院的幼象孤儿
安吉拉向我们解释,很少有哺乳动物会对它们的母亲如此依赖。“失去母亲让它们异常脆弱,要特别注意它们哪怕一点点食欲的下降、粪便中的任何变化或是睡眠习惯的改变。对基塔卡进行抽血检查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这头讨人喜欢的厚皮动物在2011年只有一周大的时候来到了孤儿院,尽管非常喜欢它的监护者,它也不肯接受在它那又圆又大的耳朵中进行的注射。需要十个人才能在栅栏边缘稳定住它,并且还需要同样多的人来安抚它的同类,它们有的被它的叫声惊吓到,有的跑过来救它。我们跟随安吉拉和护士一直来到他们在孤儿院的中心建造的小实验室,在那里血样被立即进行分析。结果显而易见:基塔卡需要接受抗生素治疗。”
治疗方案的完善需要时间才能变得有效。对母乳的确切组成部分的了解也是如此,小象在生命的前几年完全依赖母乳,一直到4岁之前都是它食物来源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大象孤儿院,一名饲养员为幼象按摩鼻子。
和人一样,幼象也有自己的性格
“我无能为力,因为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已经数次目睹了这些新生儿的死亡。最早的小象过于肥胖,引发了致死的消化不良问题,然而脂肪含量过少的配方又不能满足它们的需求。”经过无数次试验,达芙妮为这些宝宝调制了理想的混合物:椰汁与人乳化奶。在孤儿院中,奶瓶采取定期供应,如果宝宝们还需要,则会有额外的配给,“按需供应”,安吉拉强调说。每天12升,既不能太热,又不能太凉,否则大象们就不喝,呆在角落里,沉默着。“必须在夜晚也要陪伴。独自呆在窝里面,孤儿们难以承受孤独。如果它们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受苦,如果明白在不能拯救它们的情况下,象群抛弃了它们,它们会失眠,还会做噩梦。于是它们和监护者一起睡觉,监护者采取轮流的方式,以免产生情感上的依赖。”
在白天,每头小象都会有一个监护者陪伴,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十年。这些穿着绿色工作罩衣的保姆任由它们去发现新事物,跟着它们,和它们一起漫步,监护它们,给它们奶瓶。它们不慌不忙,轻轻地在林下灌木丛中行走。大象,陆地上最大的哺乳动物,最强壮,体重最大,是有名的社会动物。除了大家都知道的记忆现象,它们还具有氏族和家庭的观念,有自己的礼仪观念,和令人吃惊的与自己的同类建立感情联系的能力。当命运使它们失去了自然家庭后,它们便把这一能力运用到了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身上。
这些大心脏的动物,安吉拉接着说。“它们彼此之间能够辨认出来,生活在萨沃的大象热情欢迎它们在孤儿院的时候认识的同伴。”它们形成了一种形式上的家庭。回归野生状态后,如果道路将它们引向伊图姆巴(Ithumba)的饮水点,那么它们似乎非常高兴重新见到自己的监护者。“在分别三十七年之后,埃莉诺(Eleanor)认出了它曾经的保姆,”达芙妮回忆道,“这些家伙也有各自的区分明显的性格。你们看那边的阿什卡(Ashaka),它见到水坑就会惊慌,可能是想起了自己曾经掉进去的捕兽陷阱。尽管长鼻受到猫科动物的攻击而致残,凯努克(Kainuk)仍然无所畏惧,与克罗(Kauro)一起玩耍,后者更加腼腆,遭遇了同样的不幸。”
享用完它们15点的奶瓶之后,四只幼象继续怀着好奇心,用鼻子探索着植物、花芽和树根。“它们通过嗅觉发现以后可以吃的植物”,其中一个监护者,贾斯特斯(Justus )解释道,小象们此时正愉快地玩耍,扇呼着耳朵让自己清凉下来。在略早于17点,一个挨着一个,后背上披着早上出来防凉用的毛毯,每头幼象都不出差错地回到自己的窝中。到了探视的时间了。捐赠人,收养过大象的人来看他们的教子了。孤儿院每天可以接待150名游客,需要支付500先令,来欣赏大象们在11点钟吃奶,这已经成为了内罗毕一大日常旅游景点。或者每周五来参观橄榄油按摩,滋养它们的皮肤。

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大象孤儿院,一名饲养员在给小象喂配方奶
当它们满2周岁的时候,就需要去往伊图姆巴(Ithumba)的恢复营地了,它位于2.2万平方公里的萨沃国家公园的中心地带,夏尔德里克家族的活动就是1948年在这里开始的。三头一组,大象在卡车上经过15个小时的旅行,这是一次重新回归野生生活的冒险旅途。一路平安无事。像在内罗毕一样被溺爱和娇惯,喊着它们的小名康热罗(Kanjoro)、图尔奎尔(Turkwel)、拉加凯(Laragai )或凯努克(Kainuk),它们学习一起睡觉,按照自己的频率和自由去进食。它们每天中午都来到距离大本营几百米的水潭中吸水玩耍。它们发现了在污泥中使用既柔软又强大的长鼻嬉戏的乐趣。
夜晚,它们返回用高大通电的栅栏围绕的营地,免受猫科动物的侵扰。一群绿衣人等待着它们。每头象各就各位,有序地返回。“我们按照亲密关系进行布置。”监护者负责人彼得森(Peterson)解释道。融合的过程很简单,时间却很漫长:打开营地的大门,通向荆棘丛林的广阔空间,让小象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了解田野的奥秘。它们从不单独出去。在太阳西下的时候,我们能目睹来到孤儿院饮水点的野生大象与寄宿者们相遇的令人惊叹的景观。有时象群会带着康热罗、图尔奎尔、或凯努克一同离开,后者决定了去象群的土地上生存。
⊙ 文章选自2015年《新知》一月号,总第七期 《幽默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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