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欲,易使人偏执的虚幻爱情
2015/3/3 三联生活周刊

电影《天才雷普利》剧照
“饕餮”(Gula)在拉丁时代指“浪费食物,或是过度放纵食欲、酗酒或囤积过量的食物”,但丁对这一罪过的定义是“过分贪图逸乐”。在现代爱情世界,这种贪图更直白地指向“物欲”。
人的欲望是个复杂的组成,有时图省钱,有时想铺张,有时刻意追求新奇,有时却深陷其中,“似乎每个人都需要物质来定义、判断自己和他人,但是它永远是最不理智的”。
信物,是爱情中隐秘的文明。人类最早的情物是一个苹果,那是在伊甸园里。古代人依赖信物见证爱情,手镯、香囊、罗缨、同心结、簪、钗、木梳等,都是曾经的爱意表达。当言语的表达变得苍白时,当行动上的表白成为冲动时,当人们发觉验证爱情的存在需要漫长的岁月时,物质的表达似乎成为最有效的替代,并被多数人所接受。
“物质”是现代人爱情观的一部分,它是衡量当代爱情“幸福感”的标准之一,当人们在爱情中感到空虚时,物质似乎可以成为一种救赎。在电影《天才雷普利》中,汤·雷普利似乎只有在扮成富商之子迪奇时才能使自己面对爱情,欲望的畸变,使人不寒而栗。当然,雷普利永远也无法拥有他真正想要的一切,金钱地位的贪恋让他的爱情在现实中变得很渺小。
一场彰显虚荣的物质闹剧
女朋友搬走了,林生坐在空荡荡的卧室里,他点了一根烟,拿着手机翻看起他和陈亚红在过去三年里的照片,一张张把它们删去。
林生曾经是一档音乐节目的电台主持人,他的嗓音不错,总能吸引起一些女性听众的注意。陈亚红在2012年听过这档节目,那时她和她的上任男朋友还没分手。后来,她通过一个朋友的微博发现了林生的微博账号,那阵子,她开始主动和林生约会。林生一直对陈亚红有种愧疚感,因为他比陈亚红大10岁,离过一次婚,因此,林生总是格外地照顾陈亚红,不但经常送她一些小礼物,约会时也从来不让陈亚红付账。
在林生的印象中,他送给陈亚红的第一个情人节礼物是一瓶马克雅克布的香水,那瓶香水有一种成熟气味,陈亚红不太能接受自己散发着中年女性的香气,因此在闻到时并没有表现得很开心,而林生则是希望这个小女孩能快快长大,变得成熟起来。陈亚红送给林生的是一盒黑松露巧克力,后来林生常常在进口超市看见那种巧克力的促销活动,上面写着“100块两盒”。林生说那盒巧克力足有一公斤重,到现在也没吃完,一直放在单位的抽屉里,每次想起来都觉得不是滋味。
约会几个月以后,陈亚红变成了林生公开的女朋友,林生总是觉得陈亚红穿衣服像个大学生,为了“在朋友前体面些”,林生也常常带她去买些时装,“毕竟相差10岁,穿衣审美上有些不同”。此后,林生开始让陈亚红穿得“更成熟一些”,而陈亚红也渐渐从这些时装的款型上找到新的自信。

电影《一个购物狂的自白》剧照
之后的约会中,两个人摩擦不断,年龄上的代沟也开始显现出来。林生很快找到一种方法来缓和这种矛盾,只要陈亚红开始发脾气时,林生就会买花和礼物哄她开心。陈亚红也开始慢慢接受这种示爱方式,她觉得这似乎成为验证一个男人是否爱自己的标准之一。她也常用林生“离过婚,比自己大”等问题来和他争执,林生似乎对她的小脾气也有一种认可——至少这个女人是在乎自己的。
在相识一年后,林生从父母家中搬了出来开始了和陈亚红的同居生活。“我那时的工资也就一万多块钱,租房子花掉了三分之一,日常开销占了三分之一,我当时老想着给亚红买点东西送她,每次我买了礼物她都会表现得特别高兴。”
2014年情人节的时候,林生用一个月的工资为陈亚红买了一块手表,他觉得女孩成年后应该有一块手表,他为她选购了一块白色的陶瓷表链的手表,他觉得白色代表纯洁,他希望两个人的爱情也应该是这种颜色的。
陈亚红送给他一瓶发蜡,她觉得林生出差的时候可以随身带着。林生不太喜欢这种消耗品,他觉得礼物应该是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他比对了一下那块手表,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心地接受了陈亚红的礼物。
当陈亚红开始工作后,林生觉得自己越发喜欢上这个女人,他曾经动过结婚的念头,也开始带着陈亚红见过自己的家长。此后,他总是找些借口或是纪念日买东西给她。林生觉得“亚红当时很懂事,我需要给她一些奖励和认可,我那时觉得物质奖励是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并没有想过之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渐渐地,林生开始觉得自己的工资不够用了,他问父母要了些钱,又办了两张信用卡,勉强可以抵些时日。

电影《一个购物狂的自白》剧照
似乎从某次吵架开始,林生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摸不到陈亚红的心思了,他觉得陈亚红并不是真心喜欢自己每天做饭及送她礼物这些事情,林生发现她开始在饭局和夜店里寻找自己的圈子和生活。起初,林生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觉得年轻人总要经历过这个阶段,但是当他开始留意陈亚红的装扮时,他开始感到了某种不安。陈亚红那会儿总是精心装扮一番,然后戴着林生送给她的饰品、拿上手包去参加聚会,林生对她暴露的衣着有些不悦,他还看出在陈亚红的眼神里有一种不自然的神情。林生说道:“她出门前总会问我要几百块钱,然后拿着我的陆虎车钥匙转身就走,有几次还因为我没给车加满油打电话抱怨。”就这样,林生觉得自己的女朋友“失手”了,“因为她总是玩到很晚才回家,一身酒气,进屋便倒头大睡”。
他开始怀疑陈亚红,也在她的电脑里看到女朋友和很多位异性的自拍照,他也问过她,陈亚红总是说“都是朋友,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林生没法多问,他唯一能确认的只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女朋友,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陈亚红离家出走了,不久他在陈亚红的微博上看到她写道:手表开始不准了,爱情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直到陈亚红提出分手和搬家后,林生还为她的生日买了一双Jimmy Choo的高跟鞋,他觉得这件价格不菲的礼物或许能挽留住她的芳心。那天晚上,林生做了一桌子饭菜等着来收拾自己衣物的陈亚红,准备给她一个惊喜。一直到夜里两点,陈亚红才醉醺醺地走进屋子,瘫倒在沙发上直接睡去。林生将她扶回房间,自己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第二天早起后,林生发现陈亚红已经搬走了,连同他等着她拆封的那双鞋子也一起消失了,卧室的衣柜中只留下了她很久不穿的几件过季外套和一些没有牌子的裤子。
断联后,林生常常看到陈亚红在微博上贴出来她和不同男人的约会照片,他也常常听说她和一些人过着某种奢侈的生活,他觉得陈亚红似乎总能找到能为她买单的男人。他觉得难过,但是他似乎也知道陈亚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生说:“本来我们两个都不是对物质有要求的人,我不断送出的礼物让她变得越来越挑剔,自己也变得囊中羞涩,我开始变得没有自信,而她变得自信过度。”
在林生看来,他一直在试图用物质来平衡两个人的关系,而他却塑造了一个物质女孩,他本来希望用这些物质来证明自己的爱情,而这些物质在她的身上变成了虚荣的物欲。
林生曾经认为礼物都是一种信物,然而太多信物最终没有见证他们的爱情,它最终演变成一种彰显虚荣的物质闹剧。“最初,她热情、纯洁、敏感,她来自小城市,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幻想,后来她变得虚荣、贪婪、充满欲望,为虚幻的爱情而偏执。”林生说。在他们的爱情故事里,物欲似乎决定了两个人的关系价值,他们一度认为物质能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但是现实的生活更像《包法利夫人》。
在小说《包法利夫人》中,赖昂只一句“巴黎就这样做”,爱玛就乖乖地委身于他。19世纪中期的法国社会中,这个女人既不坏也不圣洁,她是一个“现实生活中的女人”。自始至终,她的幻觉远比她的能力强大,对浪漫爱情和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欲望蒙蔽了她,甚至支配着她,令她透支了自己的能力和激情,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电影《包法利夫人》剧照
欧·亨利的《麦琪的礼物》也是一场因为金钱而引发的故事。一对夫妻因为想给对方买一件圣诞礼物而舍弃了自己的心爱之物——德拉美丽的头发、杰姆珍贵的金表。彼此的礼物都失去了使用价值,但他们都得到了彼此的真情,正如作者所说,在所有馈赠礼物的人当中,他们两个是最聪明的。
林生回想起那段感情经历至今仍有感触,他说,人的欲望是个复杂的组成,有时图省钱,有时想铺张,有时刻意追求新奇,有时却深陷其中,“似乎每个人都需要物质来定义、判断自己和他人,但是它永远是最不理智的”。林生最近又看了一遍电影《邮差》,渔民的儿子马里奥在聂鲁达的影响下开始钻研诗歌,并写出:你的微笑像蝴蝶一样飞过你的脸庞,你的笑像一朵玫瑰花,未出鞘的矛,清澈的水,你的笑像银色的波浪……“这故事看起来真像是上世纪的爱情。”林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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