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三位创业者的厚积与搏发
2015/4/27 三联生活周刊
追随兴趣,扎实付出,远大理想,似乎是创业者的标准三部曲。以下这三位创业者,他们的选择看上去都有点任性——王江一边做着航班管家一边又创办了连咖啡;于威想建造一个精神家园,单向街依靠情怀坚持了十年;陈罡花三个月的工资买了台数码相机,由此爱上背包旅行,创办了蚂蜂窝。听从内心的召唤,厚积与搏发,也就有了根基。

王江 航班管家和连咖啡创始人
于威 单向街CEO
陈罡 蚂蜂窝CEO
指引
一凡:今天想与三位创业者讨论的第一个话题,是成长与选择。我们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是由自己的成长环境和成长经历所塑造的?家庭?教育?职业?是什么指引你选择了今天所从事的事业?
王江:我的成长经历里,两个方面对我影响很大。一个是我妈,她总是鼓励我去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有时候显得另类一些,但积极的方面就是创新,勇敢去实现脑子里的想法。另一个影响来自学校,我是清华毕业的,在东大操场,有几个很大的字:“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这是所有清华学生都深受影响的一句话。这个标语在人年轻的时候影响很大,给人一种使命感。做什么不知道,但有使命感使人能一直做下去。
现在我同时操盘两家企业,两家完全不同的企业,一家平台性企业,一家品牌性企业,压力很大,投入时间也很多,但还是乐在其中。我所做的事都与众不同。比如第的一个创业公司,当时短信刚开始流行,我们公司就三个人,就跟中国移动和中央电视台签约,合作了2002年春晚的短信互动活动。这就是我们干的,一夜成名,一晚上挣了100万。
于威:在我童年,两件事对我很重要。六岁以前,工业学大庆,我父母在大庆油田,没时间照顾我,把我扔到邻居家。邻居家的姐姐是下肢瘫痪,她就天天给我读连环画,大概有半年时间。文字和阅读就此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扎到我心灵当中,让我意识到,世界还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来感受和描绘。到了高中的时候,我爸的单位有一个图书馆,我第一次发现,除了教材,还有像巴尔扎克的《高老头》,佐拉的《娜娜》这样的书籍。我天天放了学就去泡图书馆,看两三个小时的书,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才回家。从图书馆出来回家那段路,漆黑一片,可在我心里却充满了光亮。我的人生一直期待被各种东西点亮,当我有了一定经验和能力的时候,我需要把它们汇聚起来去点亮更多的人。这就是单向空间一直在做的一些事情——把人们聚在一起,我们把他们称作持灯的使者,让他们把有价值的东西传递下去。
好书由此成了我一生的挚友。1996年我辞职去深圳的时候身上大概只有60块钱,跟一个做鞋的河南老板,他天天去东莞拿做鞋的草样,让我做人肉快递,每天背一大堆鞋样回来给他看,看完之后又给我一大堆,再背回去,每天往返东莞好几趟。当时所有人都说,你干嘛干这个啊?我说我不希望在你们给我规定好的路线上。我之前是在一个铁路技校当老师,我就不想干。我觉得深圳是一个充满未知和可能性的地方。只要有可能性,我可能连命都搭上去,我就想走一条不同的路。

一凡:我很好奇,你在深圳做“人肉快递”的时候,还坚持看书吗?看什么书?
于威:看啊!我记得我当时带了两本书,还是英文的,一本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一本是《法国中尉的女人》。这两本书跟了我一辈子,直到现在,但凡情绪波动的时候,我都看这两本书。它们给我平静。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像一个小男孩一样,用毕生的经历在搭一个美轮美奂的沙房,用一切才华、时间把沙房搭起来了,但后来……瞬间坍塌,一切归零。这让我看清一件事——人生是有限度的,你不可能无限拓展,最终一切都会消失,所以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当然,这本书也让我看到了男人的脆弱。《法国中尉的女人》给我的关键词是自由,一个女人在身败名裂的环境中,仍然要追求自由。我一直做媒体,一开始做经济观察报,做了五年,辞职了之后和一帮好朋友开了单向街书店。十年中有九年都是兼职,去年从德国回来之后,我才开始认真考虑专门做这件事。这是我的扣,我核心的东西,它是最值得我去呵护的。人总要给自己留一点空间,对我来说,物化的核心就是单向街书店。
一凡:陈罡呢?谈谈你的经历吧,跟现在从事的旅游事业有何关联?

陈罡:我的成长,经历了一个从模拟时代到数字时代的变换。2002年的时候,我特别想要一台单反相机。当时看中一款尼康的胶片相机F80,3000多块钱,对一个刚上班的人还是很困难的。我就反反复复地去,反反复复地琢磨,找各种参数和资料。但我最后没买,我最后买了一部1万多块钱的相机,佳能300D,一款银色的佳能数码相机,非常贵。在传统胶片时代,你摁下快门,只有进入暗房冲洗出来才能知道结果,但现在数码相机,瞬间成像就可以看到。这是0和1的变化。我一下感觉这个东西是属于我的。那时候我的工资是5000多,还要租房,还要吃喝拉撒,还有一系列的开支,但我毅然决然买了这个相机。我觉得它属于我。从自己心爱的相机开始,我走向旅行,把美妙的瞬间定格下来。
我是学通信的,后来做蚂蜂窝,就是出于对旅行的热爱。1997年我第一次成为一个背包客,去深圳,当时还在上学。晒得特别黑,自己找旅店。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长大了,当你走出校园的围墙,那是另一种感觉。并不是所有人都知书达理面对你,那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也是一个跟广阔的世界。
做自己
一凡:做了选择之后,如何坚守它?呵护它?并且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实现它?这要比做决定更考验人。在这方面,三位有过什么样的诱惑和彷徨?你如何理解“厚积搏发”?
于威:我对厚积搏发的理解是:热爱,坚持,然后,一切交给时间。单向街是我全身心热爱的一件事,这不是能讲价钱的。就跟我对我女儿,我愿意给她一切。单向街也是一样,它所象征的一切是我所热爱的,那我就坚持去做。我坚持了10年,十年里,我赚的钱都给它,但我从它里面得到的愉悦是无以回报。至于将来,交给时间就好了。这期间,有人提出要搞加盟连锁店,但我都不答应,我知道那样很快能挣到钱,但是他们做不好,因为单向街是精神产品,必须有我们那帮人去做,它无法复制,无法量产。
我一直在等这样的时间,等待中国人精神出现巨大空白的时间。人是高级动物,对自己有要求,到一定时间,他不仅仅需要物质和技术,还需要问“我是谁”这样的问题。我觉得现在这个时间到了。

王江:2010年,航班管家几乎没花一分钱,用户达到了100万,我们在一个对的时间做了一个对的事情,符合了用户需求。可到了2012年,竞争开始加剧,传统巨头携程、去哪儿都参与进来了,我们当时有点儿懵,和竞争对手正面交战。整个公司变成了以竞争对手为核心去制定战略,可我们的品牌和实力又不如对手,发展过程就慢下来了。到了2013年,我们如梦方醒,又回归起步的状态,以用户需求为核心,以用户的视角来看待服务和产品。一旦找回自己,能量极强,2014年的业务量相比2013年增长了9倍.我们回到了最擅长的以用户需求为核心的模式。这让我们认识到,只有做自己,才有可能做强大。
陈罡:蚂蜂窝的发展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做社区,第二个阶段做数据,第三个阶段做交易平台。2006年上线时,就是因为我和创始人吕刚都特爱旅行,为我们自己做这个事情。这个阶段,我们花了很长时间积累,2006年到2010年,它是为我们周围这帮旅行发烧友搭建的平台。包括蚂蜂窝的名字也很有意思,这个蚂蜂不是蚂蚁的蚂,取的相互帮助学习的意思,是他们的集散地。第二个阶段,我们从社区升级成数据,从社区分享的UGC,各种信息汇聚到里边,我们集中精力做大数据,投入很多研发力量,做数据挖掘和语义分析,针对旅游行业,把这些变成结构化的数据。旅游就是天然的信息不对等。在陌生的那地方,人的本能是想获得信息,只有数据的方式,是在单位时间内传递给用户最多信息的方式。
当大家开始认识到数据的价值的时候,马蜂窝已经转向了自由行交易平台。因为蚂蜂窝的大数据和旅游攻略,根本上来讲是帮旅行者做消费决策,这些决策做完之后,接下来就是购买行为。针对购买行为,马蜂窝制作自由行交易平台,把全球各地供应商,酒店的合作伙伴、航空公司的合作伙伴都对接。商业正在走向细分化,个性化,专业化,但所有一切,一定是以用户为出发点。现在是以个人为中心的时代,对人的自由充分尊重,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时代。
结语:
采访结束后,我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画面,热气腾腾的深圳,于威背着一堆鞋样挤在往返东莞的大巴上,这是现实世界。晚上回到宿舍,她翻出床头那本英文版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沉浸在盖茨比先生的爱情与浮华中,那是梦幻世界。有时候,创业者比普通人只多一点点宝贵的品质,那就是——他们有勇气拉近现实世界与梦幻世界之间的距离。
(感谢实习记者刘畅对本文的帮助)

http://www.duyihua.cn
返回 三联生活周刊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