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 小熊的幼儿园
2015/7/10 三联生活周刊

    

     我的女儿小熊2岁4个月正式上了幼儿园。这个幼儿园离家很远,开车都要近半个小时,位置也比较偏僻。很多人问我:这个幼儿园究竟好在哪里,让我们舍近求远、花不菲的价钱,这么折腾地读个幼儿园。这个幼儿园是我经过近一年的选择和比较,非常认真和郑重地选择的。

     先说说我看过的幼儿园。公立幼儿园,我是不考虑的。当然,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的公立教育可能还是不错的,但是我们这里的我不敢恭维。曾经一位公立幼儿园的老师分享过,说她们那里老师最重要的工作是完成园长、上级教育机构下达的任务;这些都疲于应付了,对待孩子,只求别大哭大闹,让自己喘口气了。有些园中午午睡时,孩子必须躺在床上,睡不着可以自己玩,不能起来,不能说话,否则被园方发现老师是要被扣钱的。这样的体制下,谈何教育理念?

     我看过几家私立幼儿园。A园是崇尚美式自由教育的幼儿园,场地挺大,老师很年轻,据说大多是幼教毕业直接从学校招来的.在我看来,年轻老师至少比有经验的老教师要好,没有那些控制孩子的高超手段和意识。当时,我看到了几点细节:有个孩子打人,老师赶快说,不能打人!直接把两个孩子拉开,然后又带着孩子玩了。可以看出老师比较温和,不会严厉地批评孩子,但是处理的比较简单。但是在小熊现在就读的幼儿园,老师拉着两个孩子处理问题是随处可见的情景。老师会让孩子分别述说发生矛盾的经过,达成一致后,要求一个孩子道歉,然后询问另一个孩子,你原谅他了吗?这是一个让孩子学习如何处理纠纷的过程,同时也是把规则意识内化到孩子心中的过程。

    

     继续说A园,园方说一天户外活动时间是2个小时,其实是所有班级加起来的时间,一个班估计最多20分钟吧。我看到孩子们被老师组织起来站成排走出教室,然后,老师问谁站的最好,举手,老师挑出她认为比较好的,先放出去玩。后来,就让大家解散,开玩。我的感觉好像是监狱放风时间到了。玩的时候老师也要有组织的玩,比如让小朋友站排,轮流在垫子上做前滚翻,不站好排,老师就不让玩。一个孩子连户外玩的自由都没有了,他们一天就没有什么自由的时间了。同时,朋友还发现了一个细节,孩子站好排回到教室后,都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无聊地等,等着老师安排下一项活动,没有人自发地去做什么。这是被规训的结果吗?在小熊的幼儿园,一般午睡醒来到晚饭前的这段时间,除了加餐水果外,就是户外活动时间,每天至少2-3个小时。孩子不需要站成排,也不是按班级活动。自由活动时间里,孩子可以选择任意地方活动,愿意留在教室也可以。全校的老师看护所有的孩子,一个老师定一个点,看护这个区域的孩子,每个老师都认识所有的孩子,在必要的时候孩子们可以请任何一位老师提供帮助。

     再说说B园,这是一所号称蒙特梭利的幼儿园,场地不太大,但是我第一次去看时感觉非常好,感觉教室里非常安静,孩子们都各自专注地工作,没有人喧哗。跟我理想中的蒙氏园很相近,但户外时间同样比较少。园长介绍了很多蒙氏教师的资质,现在来看,我只能说这是一个蒙氏教具园。因为它没有蒙氏的魂——即懂孩子的老师。我曾经去观看过一次园长给孩子上奥尔夫音乐课,音乐很好听,但令我惊讶的是孩子们居然是坐着上奥尔夫音乐课的。奥尔夫不是要让孩子用肢体运动来体验音乐的韵律吗?孩子们不是应该随着音乐随意舞动吗?还有一次,该园的体验日,小朋友在舞台上表演节目,朋友的孩子去体验,自己跑到台上,据说被强抱下来并且没有很好地照顾到孩子的情绪。可见,在老师的意识里,表演的好坏比孩子的感受更重要。

     C园也是蒙氏园,混龄编班,大多是刚入园的小孩子。所谓混龄大概就以2.5岁-3.5岁为主。3月、9月集中入园,一进去就听见孩子哭声一片。园长和老师都不敢让参观者接近孩子,避免引起情绪波动。小熊的幼儿园,没有集中入园,任何时间都可以,每周每个班最多只进一个小朋友,老师会悉心的疏导孩子的情绪。混龄编班,每个班都有2-6岁的孩子。虽然一个班只有2个老师,但是很多大龄的孩子成为老师的小帮手。小熊刚入园的一周,基本不进教室,老师就抱着在外面树林里转,摘树叶、喂兔子、玩沙子,中午睡觉也不上床,都是老师抱在怀里。小熊说“我不吃饭”,老师说可以。小熊说“我不睡觉”,老师说可以。小熊哭了,老师说,没关系,哭一会吧,老师爱你,老师会陪着你。老师在身体和心理上都给了她极大的自由,在这种状态下,小熊一天天放松下来,现在虽然早上送园时还有分离焦虑,但是白天能吃能睡,状态非常好。

    

     小熊的幼儿园拥有让我爱上它的几个特质:

     顺应幼儿成长规律,注重教师的心理成长

     小熊的带班老师曾经跟我分享他的心路历程(唯一的男老师啊)。他当过兵,自己当过老板,当时能一天赚三千元。后来,他想通过儿童教育之路来进行心理成长。他告诉我,儿童是成人之父。因为儿童在自由的环境里会表现出他的天性,一切都是人之初的纯然状态。由于之前的人生经历,他是个非常有心理力量的人,但是在孩子面前,他却表现的特别温柔、细致、耐心,他的柔软会给孩子安全感,他的刚强又会增强孩子的心理力量。他说,他刚刚当蒙氏教师时,抱着孩子,孩子在大哭,他心里也是非常烦躁的,虽然嘴里在说宝贝,没关系,你可以哭,但是,心里却希望尽快别哭了吧。他问我,你说孩子会有什么感受?他说,孩子是非常敏感的,他们感受到的是我内心的烦躁,同时也会影响孩子的状态。于是,他不断的修炼自己,让自己静下来,学会接纳,逐步发展到现在的状态。

     我告诉她,小熊晚上睡觉很好,白天是魔鬼,晚上是天使。他说,不对,小熊白天、晚上都是天使!她一切让你感觉是麻烦的,都是她成长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如果有一个人,愿意通过观察孩子、接纳孩子的一切,不断地修炼自己,达到个人成长,你还会担心他会不爱你的孩子,还会担心校园虐待事件吗?我没有参观过这个幼儿园是怎么上课的,但是有这样一位老师,我就会全然地放心把孩子交给他,然后自己跟着他一起成长。

     能够支持到家长的心理成长

     小熊的幼儿园免费开设家长课堂,由园长亲自授课。因为家庭才是影响孩子最重要的环境。家长自身的成长才能支持到孩子的健康成长。园长是孙瑞雪教育机构前任教师,对“爱与自由”的理念有深刻理解,并且有非常丰富的教学经验。这里的老师每天放学后都要召开读书会或讨论会,就白天对孩子情况的观察一起交流讨论,让每一名老师都成长为专业的蒙氏教师。

     我原来一直打算等小熊3岁后上幼儿园,但是经过与园长的沟通,发现小熊表现出的敏感、没有安全感,与家庭教养环境有很大关系,也许是我们给予她的束缚多了,更多的是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焦虑的情绪,但是幼儿园的老师真的能够在很多事情发生时,保持平静、不焦躁,接纳孩子的情绪,所以我最终提前半年多把小熊带入这个“爱与自由”的环境,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正确的。

    

     给予儿童充分的自由

     小熊的幼儿园环境也很与众不同。有很大的院子,种了很多树、蔬菜,还养了兔子、小鸟、鸽子、鸡鸭、猫狗等等。有一个大沙坑、有轮胎作的秋千、有攀爬的架子。这就像是乡村田野一样,没有修葺整齐,到处有砖头石块,还有深坑、河沟,有人会担心孩子的安全,也确实存在这个问题。小熊刚去的时候,那个深坑,她自己是爬不下去、上不来的,所以还是有不小心摔到的可能。但是她用了不到两天就能上下自如了,可不要小瞧孩子的潜能。当然,在她做不到的时候,她会很谨慎的选择让我拉着她走,孩子自己也是有安全意识的。

     这里会为孩子提供真正的刀,用来切菜。而且小熊才2岁多,也跟着大孩子一样自己切哦。她也不小心把手指划伤过,但我还是觉得教会孩子使用危险的物品比回避它要好。孩子慢慢就会发展出安全支配工具的能力。

     小熊的老师告诉我,孩子每天都会悄然成长,家长最重要的就是“放轻松”。他问我,小熊以前能从台阶上跳下来吗?我说需要我拉着(我还以为是一级台阶)。实际上,上幼儿园不到一周,小熊能够从高台上跳下来了,相当于5级台阶那么高哦。给予儿童自由,不担心、不焦虑,她们就会把全部力量用来发展自己。

     有位老师跟我分享过,曾经在成都公认很好的私立幼儿园就读的一个孩子,转园到这里。那个孩子跟她妈妈的一段对话。妈妈,你知道吗?在J园时,我拿回来的小红花,是我吃了三碗饭挣来的。妈妈惊呆了,当场就流泪了。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孩子说,这个幼儿园,我想要多少朵小红花,老师就会给我多少朵。老师为了鼓励孩子多吃饭,使用奖励手段,这也是个极端的例子。但是,最让人担心的是孩子受到了委屈不愿意告诉家长,因为那个环境是改变不了的。只有在他脱离了那个环境很久,并确保再也不会被那样对待了,孩子才会说。给孩子自由的环境是多么重要啊。

     让界限和规则自然而然地长进儿童心里

     这个幼儿园的规则只有几点:不伤害自己、不伤害他人、不伤害环境。当然,有从这里衍生出来的规则,比如,公共用品谁先选择的谁先玩,其他人请等待;动别人的东西要先经过允许;伤害了别人要道歉。

     最先,是幼儿园的孩子让我意识到这里的与众不同。小熊第一次去参观,看到地上有个没有人玩的滑板车,就上去玩。突然,一个小姐姐冲过来,一把把小熊推下来,说你没有问别人同意不同意,不能动别人的东西。一会儿,老师就过来处理问题了。老师对小姐姐说,小熊妹妹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则,请你温柔地告诉她。我的几个朋友在幼儿园都遇到相似的事情,可见这里的孩子对规则是多么维护。因为,那个规则是他们认为对的,用来保护自己和他人的,不是老师靠权威要求的,是自律而不是他律。

     那么这种自律是怎么形成的?通过老师对待小熊的一个例子能够看出来。小熊把糖纸扔到地上,老师蹲下来请小熊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去。小熊只顾吃糖,毫无反应。老师就蹲在她身旁,来,我们把它捡起来,用手做了个捡的动作给小熊示范,然后等待她。小熊还是毫无反应。老师就继续示范,看,这样捡,垃圾桶在这里,扔进去。看到老师不断示范,小熊痛快地去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了。规则就是这样一点点长进孩子的心里去的,它需要老师耐心、平静、不焦躁,作为家长要做到这点,也需要修炼啊。

     文/小熊妈妈(公务员,现居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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