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书 | 丁丁带我去旅行
2015/8/12 三联生活周刊

    

    

     我三岁半,刚刚会指着绘本上满是小动物的图画复述妈妈给我讲了很多遍的“理查德?斯凯瑞童书”——《消防镇的一天》、《警察局的一天》和《飞机场的一天》的时候,有一天,快递员送来厚厚的一个包裹。妈妈从包裹里取出一摞花花绿绿的书,告诉我,这是她送给我的《丁丁历险记》。从此以后,丁丁的故事每天晚睡前都陪伴着我,从不缺席。妈妈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给我讲完第一遍这套22本的历险记。我还记得,她讲的第一个故事是《破损的耳朵》,那个神秘的偷窃、神秘的死亡事件和那个失窃的阿伦巴亚神像奇特的形象一下子吸引住了我,我放下了手里一刻不离的小汽车,安静了下来。虽然书里有很多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我并不介意,就凭看图和听妈妈讲,我也能理解个模模糊糊呢。开始妈妈大概担心我听不懂,只讲7、8页。当她发现我听得很入神时,胆子就大了起来,有时一次能讲20多页,一本书3、4天就能讲完。刚开始,她坐在床边,把我抱到她的腿上,和我一起阅读。后来,爸爸妈妈专门买了一把带配套小皮矮凳的靠背椅放在卧室的墙角,还专门安了一盏落地灯,有时我就坐在小矮凳上听故事,有时则站在妈妈身边听。

    

     这样,每天晚上,丁丁总带我去陌生又有趣的地方,先是欧洲、非洲、美洲、拉丁美洲,然后就离开了地球,去了月球。我很羡慕丁丁,总是能立刻赶上前往名字特别复杂的遥远地方,有时还能搭上私人飞机和火箭。我第一次跟着丁丁在《红色拉克姆的宝藏》那一集乘坐潜水艇潜入海底寻宝。妈妈告诉我,今天的潜水员不用再像阿道克船长那个时候一样,需要有人在船上不停打气供氧了。我也是第一次跟着丁丁在《月球探险》那一集里,从月球上看我居住的地球的样子;那和我从地球上看月球的感觉太不同了。妈妈说,丁丁登上月球的时候,比人类真正登上月球还要早15年呢,可是直到今天看,也觉得书里描绘得很接近真实。那一次旅行,我有一点紧张,永远不知道丁丁他们是否会顺利的降落在月球上——在我这个年龄,总是很关心故事中角色的生死。唯一让我觉得感到有些放松的,就是一贯很笨拙好笑的杜庞和杜邦兄弟不断长出来的彩色长毛。

    

     阅读丁丁之前,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汽车迷和火车迷。但开始跟着丁丁旅行后,我开始向妈妈要飞机、潜艇和火箭这样的玩具,我因此获得了更多的乐高。我也总希望知道,丁丁去的那些地方——叫圣狄奥多罗斯,斯波罗吉,奥托卡王的宫殿……究竟在地球的哪个地方。直到有一天,爸爸妈妈带我去国家图书馆看桑达克的画展,我看到了角落里两个有些破损的巨大地球仪。妈妈指给我看,拉丁美洲在哪里、非洲在哪里,这些都是我随丁丁一起去过的地方。我说,我想要一个地球仪。我听到爸爸妈妈在商议,是否买一个大的放在客厅,既可以作为摆设,也可以供我使用。我喜欢跟大家谈论“太空”。有一天晚上,妈妈抱我上楼睡觉时,我指着我搭的许多积木——其中包括了飞船、火箭,说,“我要把热闹的世界搬到月球上去”。

    

     丁丁总是处在险境中。刚开始,有好几次,我以为丁丁就要死了。在一开始的《破损的耳朵》中,他就被南美洲一个共和国的士兵囚禁了起来,送上了刑场。不过那真是一个搞笑的故事:刚刚要枪决时(我已经屏住了呼吸),有人跑进来说,革命成功了,丁丁被释放了;突然又有人跑进来说,叛乱镇压下去了,革命者、暴君阿尔卡扎逃跑了,丁丁又被绑了起来;最后,喝得烂醉的丁丁在混乱的枪声中高喊“我死了!阿尔卡扎将军和炸薯条万岁!”,却被再一次胜利的革命者救了下来。现场真是一团乱,我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糊里糊涂。妈妈说,这是写这本书的埃尔热的政治讽刺。

    

     2010年5月12日,刚果人蒙东都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法院出席庭审,蒙东都以殖民主义或种族主义偏见为由,要求将《丁丁在刚果》列为禁书

     后来我渐渐发现,丁丁的故事总是有一个令人振奋的结尾,与妈妈给我讲过的令人忧郁的王尔德童话和安徒生童话比起来,埃尔热先生真是一位乐观主义者。丁丁和阿道克船长总是会虎口脱险的,也总是会战胜坏人的,我慢慢地就不再担心他的命运了。每当到惊险之处,比如《太阳神囚徒》里丁丁从高速脱轨的列车上跳下,妈妈摁住书页问我,你猜丁丁会死吗?我会说,不会的。丁丁总能以出乎预料的方式获救。也是在《太阳神的囚徒》里,我差点以为他这次真的会死在太阳神的火刑之下。没想到,丁丁却呼唤太阳黑暗了下来。妈妈告诉我,那是日食。有一段时间里,我会注视着太阳和月亮,问妈妈,我什么时候也能看到日食和月食。

    

    

    

     位于布鲁塞尔丁丁博物馆内的展品

     只有一次,我在故事结尾的时候伤心地哭了起来。《丁丁在西藏》结束时,丁丁把他的中国朋友张仲仁从怪兽雪人那里救了出来,那个长得有些可怕的雪人却一直远远地跟着张,目送他们的离开,丁丁说,也许雪人也有人的灵性。我问妈妈,雪人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妈妈说,它可能感到孤独了。那时,我感到荒凉和伤心。

    

    

     《丁丁在刚果》

     妈妈有时对埃尔热先生的立场不赞同,有时又赞同。相比之下,她最不喜欢的一本是《丁丁在刚果》。她告诉我,丁丁杀死有些动物的方式,还有扒下它们的皮、取下它们的象牙等这种事,在今天应该是被禁止的。到结尾时,我纠缠着妈妈,问她为什么那些刚果村庄里的小狗谈到米卢时会流泪,为什么会有黑人在丁丁的塑像前跪拜,妈妈说这是种族主义优越感,我没有听懂,妈妈解释说,黑人和他们的小狗很崇拜丁丁。她很喜欢《蓝莲花》这个故事。不仅因为故事发生在中国,很有亲切感,还因为她说,埃尔热在这本书里是反对殖民主义的。而我却在这个故事里,认识了一种叫鸦片的东西,看到了长辫子的中国人怎样躺在“蓝莲花”的烟馆里吸食大烟的。妈妈开玩笑说,我有了一点点历史感了。后来,她又买到了英文版的《丁丁在苏联》,黑白的。这本书其实才是《丁丁历险记》的第一本,我迫不及待地独自翻看了起来。可是妈妈说,我现在还不到看的时候。

    

     《蓝莲花》

     有时,我也会听不懂妈妈在讲什么,比如报纸上长篇累牍的新闻报道、石油公司的密谋、芝加哥黑帮的厮杀、秘密武器的科学原理等等……但这不要紧。总有有趣的东西,吸引我开心起来:蠢蠢的杜邦和杜庞,好逞能、嗜酒如命的阿道克船长,像外公一样因为耳朵不好总是答非所问、却从不发火的向日葵教授,还有和我一样调皮的阿布达拉和喷阿道克船长一脸唾沫的羊驼。我总是会大笑起来,特别开心。我有些时候也喜欢学着阿道克船长那样骂上一句“天打雷劈”、“兵痞”或是“马路杀手”、“混帐”,爸爸就会对妈妈说:“你看,这就是他从丁丁里学得最流利的东西”。在《黑金之国》里,杜邦、杜庞在加油站加完油,听汽车收音机里放起一首歌曲:“嘭……如果你的发动机,嘭的一声,‘西蒙’的抢修队就会,火速赶到你身边来”,然后“嘭”的一声,他们的汽车发动机真的爆炸。妈妈把那首歌曲真的编成了一首歌教我唱,我喜欢极了,她说,如果我的幼儿园校车出了故障,我就可以唱这首歌。但妈妈永远也不知道怎么唱歌星卡斯塔菲尔的歌。妈妈说,那是美声唱法。有时,我也会因为妈妈不会念《黑金之国》里的阿拉伯语或因为她太困倦讲得不够韵味而责怪她。

    

     《丁丁历险记》中多次出现的玛林斯派克宫,其原型是坐落于法国卢瓦尔河谷的17世纪城堡舍维尼

     当我四岁的时候,我开始要求妈妈“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给我讲”。我是一字一顿向妈妈下达的这个命令。我也许开始想识字了。虽然对七个水晶球的催眠术、拉斯卡?卡帕克的魔力我仍感动既神秘又有点畏惧,但我开始想更多的掌控这些故事。有时,我会一个人坐在地上或沙发上,一页一页特别仔细的翻阅丁丁,安静上20多分钟。在我终于不懂的地方,我会大叫起来:“妈妈,来给我讲这一段啊!”我们就这样一直读下去。

     对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是我发现的:《神秘的流星》里给“曙光号”送行的人中,跑在杜邦和杜庞前面那两个没有名字的小孩,后来成了埃尔热先生的另一套书的主角——《淘气包快闪》里的淘气包与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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