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录 | 隐藏自我,是世上最艰难的事。
2015/8/30 三联生活周刊

    

     这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裸色。

    

     史上最吊诡的颜色当属裸色——它是藏匿,也是袒露。

     何为裸色?鲜有人说得明白。流行的说法是,“裸色即肤色”。然而,当人们将这句话付诸实践,却发现了问题:谁的肤色?且不说有人肤白,有人面黑,即使是同一个人,肤色也时时变化,夏日与冬季,俨然两种色调—— 人的肤上栖着一个微型的自然界,有四季更迭,只是变幻微妙,粗心一些的,往往忽视了。

    

     在时尚领域,裸色是这样的颜色:比香槟色稍深,比沙色略亮,再在其中抹上一丝蜜桃粉,让它看来更为温柔。在Pantone公司的网站上,输入“裸色”一词,看到的是一种浅米色——这个结果多少令人失望,毕竟,许多人对于“肤色”的定义,与之大异。

     我曾经向色彩专家请教过这个问题,她给了我一个“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的答案:“裸色并非单一颜色”。甲的“裸色”与乙的“裸色”,实则是两种颜色。肤色不同的人,“裸色”也各不相同。皮肤白晰的裸色,偏粉、略带浅黄;皮肤黝黑的裸色,则具有更深的色泽。换言之,这世上有多少种人,就有多少种裸色。

    

     当我们提问:“何为裸色”,就好像在问“我是谁?”乍看之下毫无特征的裸色,实则最富个性。然而,这个与自我紧紧相连的颜色,其功用却是“隐藏”——它总是作为底色出现,即使被用作主角,也十分安静,从不喧嚣。出现在姑娘面上时,它令人难以察觉,仿佛一个以“无”的形式出现的“有”。隐藏自我是世上最艰难的事,它意味着遗忘一切所得。裸色细诉着一句诤言:忘掉自我,才能回到本我。

    

     我们用以装点自身的缤纷色彩,许多取诸自然:洋红出自胭脂虫的鲜血、紫色来自海蜗牛的眼泪、群青色提炼自昂贵的青金石……在《颜色的故事》中,作者维多利亚?芬利探访了各种颜色的出生地,发现了一部“色板的自然史”。然而,这些颜色中,没有如今热门的“裸色”。这种难以言明的色彩,是现代美容与时尚工业生产的“人造自然色”。

     在颜色世界里,裸色大约是最能体现人类“造世”才能的颜色。美容专家可以就裸色给你开一堂课:色板里有一个叫做基础色的东西,偏向于自然的肤色。裸色却不同于自然色,并非完全透亮,它通常是调配过的。比如,画裸妆时,美容师选择的颜色,有时比原始肤色偏亮三个色号,有时则会偏暗三两个色号。

    

     因为定义模糊,这种颜色也给人带来过麻烦。比如,米歇尔?奥巴马引起过的“裸色风波”。在一次白宫晚宴上,总统夫人穿了一件纳伊?姆汗 (Naeem Khan)设计的裸色连衣裙,美联社记者称之为“肉色”(flesh)。报道一出,旋即遭到“种族歧视”的质疑:“谁的肉色?”——这当然不是第一夫人的肤色。美联社为了解决这场尴尬,不得不将报道中的“肉色”,改为了“香槟色”。

    

     实际上,即使是语焉不详的“肉色”,也曾引领过风潮。在洛可可风格盛行的十八世纪,“细皮白肉色”是最为时髦的颜色。在当时的许多画作中,我们可以看到这种颜色。这是一种非常妩媚的色调,与今天流行的裸色略有差别,更粉嫩,也更梦幻。

    

     “风流世纪”的“裸色”,有着非常细致的区分。为了更好的使用它们,人们为之一一命名:修女剃度色、仙女宁芙色、女士肚皮色……不一而足,煞是有趣。当时还有一种与“肉色”十分接近的“跳蚤色”,亦被人们做了详细的区分:跳蚤头色、跳蚤腿色、跳蚤背色……

    

     在风化史学家看来,“细皮白肉色”的流行,是“冷冰冰的威严逊位于轻佻享乐”的结果:“时代已经埋葬了对未来光明的希望,只剩下没有创造冲动的怀疑”。当中的颜色差别,如同此时的时代精神一样微弱——即使是享乐本身,也存在成百上千的级差,各中分级,只有行家里手才弄得明白。

    

     今天的裸色,不复有风流时代的矫揉造作,更多是洁净整齐。裸色使人看来宛若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这其中有冰冷的调子,却吐露着以真实自我示人的渴望。在英文里,裸色对应的词是“nude”——好比一个双关语,它是诱惑与招引,却最为纯粹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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