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录 | 赤裸与唤醒
2015/10/11 三联生活周刊

    

     在第二个本命年里,贝蒂娜?瑞姆斯(Bettina Rheims)做了一个改变人生的决定——拿起相机。“这个年纪已经不小了。然而,我依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后来,我想起了摄影。”贝蒂娜?瑞姆斯对我说。

    

     贝蒂娜?瑞姆斯

     有人给了她一个相机。从镜头看出去,她发现,世界可以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方法非常简单:将不愿意看见的东西留在镜头之外,喜欢的东西收进方框里。于是她开始拍照,第一个系列,是一组脱衣舞女。

     这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贝蒂娜?瑞姆斯蜚声国际,被媒体称为“法国最知名的女性新锐摄影师”。她被授予了法国荣誉军团勋章。镜头里收过麦当娜、凯瑟琳?德纳芙、夏洛特?兰普林、卡洛尔?布盖、玛丽安娜?菲斯福尔、芭芭拉、凯莉?米洛、克劳蒂亚?雪佛,希拉克……《纽约时报》称她为,法国的安妮·莱博维茨。

    

     但她有自己的说法—— “佩蒂·史密斯(Patti Smith)是我的偶像!” 贝蒂娜?瑞姆斯说,“我想做摄影界的佩蒂·史密斯。”

     是的,佩蒂·史密斯。她出现在屋里的时候,不少人脑中闪出这个名字来,私下交谈:“她们看起来可真像!”——白衬衫、黑外套、黑裤子,素面,如果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肩上,加一条松开的领带,就是一帧宛若佩蒂?史密斯经典专辑《马》的照片。此外,是衣着以外的相似——形销骨立的瘦削,入眼的只有线条,还有一股在女人身上很难寻着的硬气。

    

     贝蒂娜?瑞姆斯摄影作品:Anna T与异域之花,2007年7月,巴黎

     “我在打开一扇门。我为那些想进来的人打开一扇门。很多时候,我的作品帮助女性更好的了解自己,让她们感觉更好。我在内心深处是一个女性主义者。”贝蒂娜?瑞姆斯说,“人们现在经常叫艺术家解释他们的作品,然后再将自己的观点加诸到作品上。而我做的只是讲故事。”

     贝蒂娜?瑞姆斯出身在艺术世家。她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著名的文艺评论家、作家、法兰西学院院士莫里斯?瑞姆斯(Maurice Rheims)。瑞姆斯过世之后,另一名文坛大鳄才获得机会,进入法兰西学院,成为新一任院士,这个人是阿兰·罗伯·葛里耶。

    

     贝蒂娜?瑞姆斯摄影作品:吃早饭的莫妮卡·贝鲁奇,1995年11月,巴黎

     媒体现在不太热衷谈论她的父亲,因为贝蒂娜自身的名气已经足够提供谈资。他们更愿意谈论的是,这个名门之后的职业生涯是从做模特开始的,还做过记者。“我不喜欢做模特,不喜欢曝露在镜头前。”贝蒂娜?瑞姆斯说。有人进来对着她拍照,她拒绝了,因为“不习惯在闪光灯面前讲话。”她小时候经常躲在暗房,那里没有人能看见她。她不习惯人群,不喜欢成年人——“暗房对我就充满吸引力,像个谜。”

     二十几岁,她热衷摇滚乐和派对,也许还幻想过成为摇滚明星。“在我之前的那一代,受到波伏娃的影响更大。” 她继续谈论女性主义,认为现在的女性主义者与50年前女性主义者已经不一样了。“我刚做摄影师的时候,女人要表现得像男人一样强大,才能得到男人的工作,你一旦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你的工作就可能被男性取代。但现在,女人可以运用女性的一面。女人赢得了很多战役——这场战役没有结束,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贝蒂娜?瑞姆斯摄影作品:卡罗莱娜·科库娃(Karolina Kurkova),2011年11月,巴黎

     西方有不少这样的女性摄影师,比如李·米勒(Lee Miller)和埃伦·冯·昂沃丝(Ellen Von UnWerth)——她们的职业生涯从模特开始,接着转到镜头后,成为一名出色的摄影师。这种由“被观看”到“观看”的转变为其作品带来了特别的东西。

     “我知道拍摄对象的界限在哪里,能做到哪一步。”贝蒂娜?瑞姆斯说,“70年代早期,我在纽约做模特,那时的摄影师都想脱掉你的衣服、叫你磕药。要拒绝这些是很难的——经纪人会告诉你,那些重要的摄影师不该忤逆。”过去的经验让她尊重模特,把她们当作孩子、朋友和姐妹,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她们。

    

     贝蒂娜?瑞姆斯摄影作品:娜奥米·坎贝尔(Naomi Campbell),1999年5月,巴黎

     “时尚是摧毁一切的东西—— 我的照片不是时尚摄影,它展示时尚,但它并不是时尚摄影;我也不是时尚摄影师。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摄影师,我会想象一个场景,组织一个故事,我在照片里利用时尚。你知道,拍Marc Jacobs与Chanel是不同的情形。我利用时尚比时尚利用我多。”

     贝蒂娜?瑞姆斯开始获得国际名声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1981年,她的第一个摄影系列—— “脱衣舞女系列”在法国的蓬皮杜艺术中心展出,大获成功。1999年,瑞姆斯与作家塞尔日?布朗利(Serge Bramly)合作,拍摄了其里程碑作品——《I.N.R.I》。在这部摄影集中,贝蒂娜以照片为语言,重述了一个充满现代寓意的耶稣故事。

    

     贝蒂娜?瑞姆斯摄影作品:舒淇与“一饮而尽”的金鱼,2006年5月,巴黎

     “西方有一句形容‘好运’的话,叫‘敲木头’。我一直在敲木头。幸运一直陪伴着我。”当上摄影师的第二年,贝蒂娜遇到了她的导师——摄影大师赫尔穆特·纽顿 (Helmut Newton)。 这是她生命早期重要的一次“遇见”。“生命是关于‘遇见’的,它由各种际遇组成。”

     她的作品能看到赫尔穆特·纽顿的影响:女性、裸体、鲜明的影像后面有蓬勃而出的欲望。“我对赫尔穆特?纽顿非常尊敬,但男性摄影师与女性摄影师不同。赫尔穆特·纽顿的作品是从外在来观察的,像个雕塑作品、巨大、性感、充满了力量,这是男性对女性的观察和想象。而我的作品是一种‘亲密’。”

     “纽顿的作品里没有亲密。我看过他拍照,他不与她们对话,也不碰她们,而是告诉每个拍摄对象该做什么。但我不会下命令,我的方式是建议和对话。作为女性,我懂她们,不会做伤害她们或破坏相互之间信任感的事情。有时我也会做一些挑战她们极限的事情,但最终只是一场游戏而已,这不危险。就像一起旅行的两个人,为的是到达同一个目的地。”

    

     贝蒂娜?瑞姆斯摄影作品:Sybil Buck,1996年1月,巴黎

     2002年,贝蒂娜?瑞姆斯飞到上海,在南京路的海豚宾馆住下,开始拍摄,一呆就是一年。1985,她来过一次上海,与辛迪·克劳馥一起。那是超模第一次来上海。“那时的浦东都是农田,但我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城市,并对自己说要再回来。我总是关心‘瞬间’,关心某个特定时刻里人们的转变。于是我决定来到上海,拍摄在上海的女人。”

     在上海,她遇到了许多困难。语言与文化的差异带来了沟通障碍,他们在旅馆里非常孤立。“我们不会说中文,那时说英文的人也少,更没有什么欧洲摄影师来中国拍这种项目。因此要让这些女人们理解我们是很难的。我们与她们签了协议,保证这些照片在5年内不会在中国展出,才获得她们的同意。”

    

     贝蒂娜?瑞姆斯摄影作品:躺在豪华轿车里地周迅,2002年1月,上海

     “上海是个灰色的城市。我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些女人打光,用给西方女人拍摄的方式行不通,上海女人的皮肤、眼睛的颜色都与她们都不一样。我花了很多时间在解决这个技术问题上,一旦解决,变得不可思议。”在这趟旅程里,贝蒂娜拍摄了200多个女性。有政府官员、舞蹈家、演员、模特,也有各种飘在上海的人。“我不会再用这种方式来拍摄其他城市了。上海是独一无二的,它就像我的第二故乡。我与它有一种微妙的感性联系,这样的东西无法复制。”

     有人用“以男性的视角来观察女性”来评论瑞姆斯的作品,因为她照片中体现出来的感官神秘性,影像里充满了弦外之音——在观看者的眼中,照片中的女人是态度亲密的,一旦靠近,又能看到她们的拒绝。这种暧昧的拉锯战在其于 1990年到1992年间拍摄的《Chambre Close》摄影集里体现得尤为明显。

     “有些东西比赤裸的身体更赤裸——我看到了她们的内心世界。许多人认为我拍摄的是女性裸体,不是这样。我拍的不是裸体,是她们内在的东西。这是一种方式,让这些女人进入我的梦境,成为摄影故事里的主角。”贝蒂娜?瑞姆斯说,“裸露的身体不是我的目的。人们在脱掉衣服的那一刻,也脱掉了一些社会性的东西,她们摒弃了自己的社会角色—— 这不是赤裸,是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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