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 | 到南疆去
2015/11/29 三联生活周刊

     南疆，古丝绸之路要道，我一直向往的地方。新疆素有“南疆看风情，北疆看风景”一说，几千年来亚欧文明和商队在此相遇，碰撞。我们从和田出发，经过墨玉，莎车，叶城，到达喀什修整，然后再东进由库车前往吐鲁番鄯善，相当于从六点钟方向绕塔克拉玛干沙漠顺时针走大半圈。

    

     和田——古丝绸之路上的汉唐佛塔数不胜数，为当年的商队和信徒们提供物资补给和精神滋养

     第一站到达和田。和新疆其他地区首府相比，这里相对“荒凉”，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沙尘直接南下吹袭此地，这是外来者印象，走进乡间，便能发现维吾尔族人民的生存智慧，虽然地处沙漠边缘，但发自昆仑山脉的雪水流经处，便有绿洲，人们在地下水流汇集处种起小树，在植物的包裹下，村里空气格外清新湿润。

    

     和田墨玉县——神秘而动听的木卡姆

     在村子里，最不能错过的便是当地村民表演的“木卡姆”，新疆每个地区的民间木卡姆都有不同。比如这个墨玉县小村里，村民们与其说在演奏音乐，更像是借音乐的形式来呈现对宗教的虔诚感，他们不时闭上双眼，甩动音器，喃喃自语，音乐节奏与虔诚式的“祈祷”混而为一，充满了神秘感。这可能是在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

    

     和田村庄里，玉石商人们堆放在小院里的玉石原料成了孩子们的玩具

     经过墨玉，便是莎车。中世纪蒙古大军西征此处，建立了叶尔羌汗国，在县城郊外的一处工地旁，地表凹凸不平，在凸起部分塌陷的小洞口，还能见到地下有破碎瓦罐和骨头，这里曾是蒙古大军屠城时留下的遗址，像这样的遗址当地还有不少。当年成吉思汗的“朴素梦想”是把所到之处的城池都踏平还原成草原。

    

     莎车城郊的一座佛塔，据传当年玄奘曾在此讲经

     在这里行走，有一种把自己嵌入历史轴线的感觉，几百年来的时间在这里好像只是一闪而过。不知是否受到草原文明的影响，莎车的“赛乃姆”(音乐集会)有一股自由的气息，人们穿着大袍子旋转，当旋律进入高潮，便甩开袍子跟随节奏自由起舞，像草原民族一样热情奔放。

    

     莎车当地的音乐聚会(赛乃姆)华丽而奔放，有充满了草原文明的自由气息

     从四面八方前来参加赛乃姆的当地人，还会讲起旁边的小河里曾发生的故事：90年代修水电站清理河床时，曾创造了当地发现和田玉的纪录，玉石从昆仑山脉一路冲刷下来，在河底经过千万年浸润，然后被清理河床的工人们拾起——假如某位工人第二天没来上班，那准是头一天在河底拾到了美玉。

    

     莎车一座元代清真寺门前，草原文明在这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西进，是处于军事要地的叶城，这里与巴基斯坦，印控克什米尔区域接壤，也是通往西藏阿里地区的要道。

    

     叶城——荒原上，和一群哈萨克和塔吉克族朋友相遇，他们相约去逛县城里的集市

     驱车前往清代老叶城县衙，即今天的棋盘乡，一路在支离破碎的荒原上行进，土灰色一眼望不到头，给人感觉好像在火星一样，突然公路前方出现一条裂缝，车头沿着裂缝下行，一条绿洲横躺在眼前，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最神奇的视觉体验，即便是开着越野车，荒漠的炙热和颠簸也让人难受，古代商队在经过如此漫长的折磨后突然看到辽阔的绿洲躺在巨斧劈开的峡谷里，想必会无比惊喜吧。

    

     叶城——荒原中的绿洲，这里出土过无数美玉和壁画，只有到实地才能感受到那种神奇的视觉体验

     这条裂谷里孕育的神奇绿洲，还埋藏着无数财富。除了远在北京故宫珍藏的巨石玉雕《大禹治水》外，这里还有斯坦因发现的汉代石窟“千佛洞”(布特翁库尔佛窟)，裸露在外石窟里的宝藏如今已身在海外，山坡泥沙下还掩埋了无数洞口，至今未被发掘。古丝路时代，这里定是东西方商队和宗教信徒们休整补给的“重要港口”，相当于今天的“沿海特区”吧。

    

     叶城——东汉时期留下的千佛洞，山坡泥石下还掩埋了无数洞口，已被保护起来禁止发掘

     从棋盘乡返回时，当地朋友指着南面一个山坡告诉我们，那附近有一座古代堡垒，是当年强盛的伊斯兰世界向东扩张的最后一道阻力，坚守一个月后，因水源被切断，佛教徒们一路败退，不少人向南逃到阿里地区，而此时远在中原的唐朝已完全崩塌，在此后的千百年里中原文明失去了昔日在西域的强大影响力。

    

     库车——两千年历史的交河故城,世界上最大最古老、保存得最完好的生土建筑城市，唐代安西都护府最早设立于此

     库车至鄯善，是石窟与古城的世界，当年的龟兹于阗高昌国在沿路都建有大量古城。其中盛极一时的苏巴什佛寺，至今遗址仍有19万平方米，汉唐时期这里随着佛教和商贸发展至顶峰，著名高僧玄奘去西行至此，见寺庙僧侣云集，香火甚盛，曾在这里滞留两月余讲经弘法，将详细情况记于《大唐西域记》，而这本著作也成为19世纪外国探险队搜寻文物的重要参考。而最富盛名的要属一代高僧鸠摩罗什的出生地克孜尔石窟，当年鸠摩罗什以高深的佛教修为名震西域，引来各方势力争抢，最后是大众熟知的“淝水之战”主角苻坚派大将吕光从龟兹将其带回长安，在“五胡十六国”的乱世战火中，鸠摩罗什用生命的最后八年靠着聪慧和毅力汉译了众多经书，包括如今让众多佛教徒为之心动的优雅汉译本《法华经》。

    

     库车——克孜尔石窟，这里孕育了伟大的鸠摩罗什，他用高深的修为和优雅的汉语为后世翻译了无数佛教经文

     继续东行，我们到达了吐鲁番的火焰山和鄯善县，这里有世界现存最大最古老的生土筑城——交河故城，还有隐藏在火焰山下的皇家寺院——柏孜克里克石窟，在每一处遗迹里行进，过去的种种碎片知识一一浮现，在脚步丈量出的地图上相连成线，凝视着古老的墙面，回忆起种种历史典故与人物，难免有穿越古今的错觉。

    

     库车——沿着库车河建立的苏巴什佛寺，玄奘路过时这里如此记载：“高僧云集，梵音袅袅，晨钟暮鼓，幡火不绝”

     或许，这就是到南疆旅行的神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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