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话题 | 壁炉和残雪
2015/12/5 三联生活周刊

    

     各个纬度的雪,有各个纬度的意义。此刻,我住在长城脚下一座红砖建筑里,燃着用栗木烧的壁炉,一杯煮红酒,一场人生。

     壁炉内的火熊熊燃着,呈现出一种跳动的火红色。细小枝桠被燃烧后噼啪作响,让人更觉出一种冬日单纯的温暖。挑高的倾斜屋顶,像童话《三只小猪》里的住房,一盏鹅黄色的吊灯坠在壁炉上方,房间的四面几乎全是透明玻璃,只用棕色木框勾出边。窗外则是鲁迅说的“一株枣树和还有一株枣树”的树影。

    

     我有的时候想窗含西岭千秋雪是不是就是这样一种境界。从自己卧室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中国北方特有的巍巍远山、山上带状般的残雪、幽幽枣树林以及不知名的枯枝横陈。这一切给人一种很契阔的感觉,让人觉得人生天地幽幽,而一切的一切又是一件多么不确定的事。

     暖国的雨,似乎从没有变成北方这种冰冷灿烂的雪花。走在残雪的地里发现这些雪虽然看上去和柔雪并无区别,但是其实内里已经完全结晶变硬,踩上去咯吱作响。就像人的心肠,表面看上去似乎和常人无异,但内里的心,其实早已坚硬如铁。正如鲁迅所说,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

     这座旅舍是红砖和木头设计合一,所以坐落在这座中国北方的小村庄里也能显得不村不俗,颇有韵味。在北方赏残雪往往能让人觉得一种落差的美妙,屋内是极暖极热的空气,而屋外是冷极冻极的雪和风。

    

     早晨起来,坐在酒店自带的小bar内,喝橙汁、咖啡,咀嚼早餐。沐浴在阳光中一切显得很有希望的样子,但一切也不过是一种幻觉。旧的一天结束,新的一天开始,而我们的人生,却依旧在特别远的天涯。

     这边虹鳟鱼是特产,于是早餐要了煎的来吃。肉质偏甜,不很腥,由于之前经过腌制所以咸味也很突出。可以吃出来不是罐头鱼而是熏鱼的口感。

     傍晚的时候,坐在院中开满空调热气的玻璃房内,可以看着远处一轮静静的夕阳沉下来,还有枣树的影子在背光的天空下显得寂寥萧索、修长孤傲。终于,最后一抹金光也沉下去了,我们走进屋中,泡一壶当地的茶。

    

     住在这间房子里能看见中国北方的长城,是朱元璋在北齐长城遗址上督建而成。开车过去,攀爬数级,可以感受到关外呼啸而来的疾疾劲风,给人一种很苍漠的感觉。仿佛有一种包含命运的神秘壮阔,让人忍不住能思考到一切和伟大相关的东西。且走着走着,终于体会到了《权力游戏》中那种北境长城的感觉,感觉关外如此崇山峻岭、寸草不生,当年的蒙古族真是和塞外野人有着一样的决心,才能越过长城,侵略进来。走在人不多的长城上能感觉到不远处就是关外的呼啸。曾经的中国。

    

     从烽火台的一扇石窗望出去,远处蜿蜒的长城细的像一条蛇,一直延伸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我望着这些Great Walls,不禁心想,人类自古就是没有安全感的,总需要一道又一道的墙保护着自己,否则,一旦你将你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世人眼前,一切其实最是一场最体无完肤的受伤。

     正如鲁迅所说,历来侵略者似乎都是从北方而来,所以我们至今对于更北的地方总是有着某种恐惧。认为更北的方向仿佛带有过多未知和寒冷,让人禁不住幻想一种更强大的保护感。

     长城上有的台阶很陡,陡的让人有纵身跃下的欲望。觉得粉身碎骨也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因为仿佛一瞬间所有都可以失去。塞外寒风显著地吹着,我们的生命,即将断层。

    

     回程的路上,坐在长城上一处直面太阳的地方,闭上双眼,一切有种恍然流逝的感觉。有时,城市里的我们是多么复杂多么喧嚣,反而这山谷中难得的一角宁静更容易让人触摸到一种生命本质的东西。

     坐缆车从山上俯视冲下的时候,觉得有种很过瘾的感觉。嗖嗖的劲风在玻璃罩外掠过,而我站在缆车中,无限逼近山谷中的一切景致,仿佛死亡正滚滚奔来,而我们本身无限渺小,几乎做不了任何事。

     回程路上路过一座废弃的游乐场,翻墙而入。曾经的跷跷板、大象滑梯、绿皮火车、白色老爷车、欧洲雕像还在,但分明呈现出一种末日的绝望气氛。这些东西,原本也是那么活灵活现、充满灵魂,但只要一被抛弃,它们就立刻变成世人眼中的废物起来,没有任何人愿意想要它们,没有任何人愿意拯救它们。

    

     再往前走,是一片绝美的如仙境般的湖,深蓝色湖水,白色融雪,远处是藤黄色的枯草,以及更远处的黑色的山。给人一种很“北美”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像在中国而是在加拿大。野渡无人舟自横。

     (图片来自作者朋友圈和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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