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书|“被爱着”是一种什么感觉?——隐喻的魔力
2015/12/25 三联生活周刊

    

     比起语言的隐喻,视觉的隐喻形式可能更加敏锐、生动与丰富,甚至超越眼睛的界限,进入心灵更深刻的范畴。

     有一次,我与一位绘本作者聊天,聊到语言和图画作为两种语言各自的优劣之处,比如图像擅长具象的描慕,而文字擅长抽象的概念。情感是最抽象的东西之一,比如“爱”,是看不见的。你可以很容易的用语言来表达“我爱你”,但用图画怎么表现呢?

     所以,看到《今天我感觉……》时,很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我们来看看这位作者是如何表现“被爱着”(beloved)这个词的:

    

     《今天我感觉》是一本奇特的字母书,作者是一位葡萄牙女设计师,从a到z,每个字母对应一幅单幅图画,没有具体的故事,但词语与画面之间构成了十分奇妙的隐喻,隐喻之间的意义可深可浅,需要读者自己去探索和诠释。

     作者表示创作这本书的初衷是为了让孩子理解“情感”——26个字母分别对应26种情绪。对孩子来说,理解这些情绪并不容易,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属于抽象的概念。

     但这本书更打动我的,是作者对情绪的“视觉化”过程如此的富有想象力,充满了奇特的隐喻。

     且看她如何表达“困惑”?

    

     空荡荡?

    

     遥远?

    

     紧张?

    

     乐观?

    

     高大?

    

     作者玛德莲娜?莫尼斯在自述中说,这本书的创作在某种角度来说是一次智力游戏,考验自己如何在图与文字之间找到一种最有趣的关系。“有时候我会想到一个词,画面会立刻蹦出来;但有的时候,我先有一个画面,然后找到一个完美的词来表达它,也有的时候完全相反。”

     这让我想起丹尼尔·塔曼特(Daniel Tammet)的回忆录《生于蓝色的日子》。塔曼特是一个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他拥有惊人的“记忆数字”能力,能将圆周率背诵到小数点后面第22514位,但他无法理解常人的感情和情绪,所以他学会了以视觉的联想去理解抽象的、或者隐喻的词语。比如“复杂”这个词,在他心里唤起一种编成辫子或盘起来的头发的形象;“脆弱的和平”这个隐喻,则想象成一只玻璃做的鸽子。

     在我们一般人的概念里,隐喻只是一种语言的修辞手段,像亚里士多德所说,是“用一个事物来表示另外一个事物”。但事实上,隐喻的形式可以非常丰富。按照科学家的说法,所谓“隐喻”,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模式识别”的能力——当我们制造一个隐喻的时候,其实是在寻找本体与喻体之间的相似性。不仅物与物之间有相似性,人的不同感知形式与心理层面之间也有相似性。

     从这个角度来说,隐喻绝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更是人类一种最根本的思维方式。我们大量的思维和推理是以这种类比的方式展开的,并由此衍生出各种语境的交换与思想的交流,使我们得以学习、交流、发现、与创造。

     很多父母都能回忆起孩子小时候那些信手拈来的妙语如珠,比如下雨是白云哭了,天晴了是太阳笑了……这种制造隐喻的本能显然有着某种进化的源头。事实上,一只叫kanzi的矮黑猩猩证实了这种设想——在美国心理学家休·萨维奇-朗博(Sue Svage rumbaugh)的调教之下,这只黑猩猩不仅能听懂几百个英文单词,还能通过键盘用简单的象形文字与人类交流,它甚至能制造简单的隐喻——用“水”(water)和“鸟”(bird)来表示鸭子(duck)。

     一个孩子在童年早期制造隐喻的方式,与这只大猩猩很相似,大都属于是名词与名词之间的简单替换。而且,这种能力大都是从1岁到2岁之间开始表现出来的,也就是从他们开始玩“想像游戏”/“假扮游戏”(make believe/pretend play)开始的。

     心理学家Alan Leslie认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开始创造“元表象”(metarepresentations),通过这些“元表象”,他们得以想像性的操纵周围的物体以及他们关于这些物体的想法。也就是说,在这个阶段,隐喻就是“玩”本身。通过假装游戏,他们自然而然的用一种东西来指代另外一种东西,比如梳子是蜈蚣,树枝是一把剑,扫帚是火箭,蘑菇是一座房子……通过想像,或者说隐喻,他们将巨大的现实世界微缩到他们的智力能够掌控的大小。

     一方面,由于孩子的大脑中负责“模式识别”的神经回路尚未被范畴、成见和预设所束缚,所以他们能制造出大量新奇、有趣的隐喻,但另一方面,受限于认知能力与人生经验,他们的隐喻只能停留在最明显的表面,而无法进入更抽象、或心理层面。

     或许借助于以视觉的方式可以改变这一情况?很多时候,比起语言的隐喻,视觉的隐喻形式可能更加敏锐、生动与丰富,甚至超越眼睛的界限,进入心灵更深刻的范畴。

     如安东尼?布朗所说,“每个孩子都画画,他们本能的知道画画不是关于复制一个东西或者场景,而是关于交流,关于创造,关于运用视觉的想像力。”

     所以,他喜欢在自己的绘本中大量使用隐喻,以错位、重置等手法在每个小细节处安插寓意,供孩子猜测、推敲与探索,就像一场场小小的智力游戏。

    

     比如《形状游戏》,它本身就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先由一个人随意画一个任意的形状——也许你觉得这个形状有点像帽子——于是你稍作变形,把它变成了一个帽子,由此,你创造了一个视觉的隐喻。就像《小王子》中所写的,小孩子在帽子里看到蛇吞大象,实在是想像力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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