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摩托看世界 | 越穷的地方空气越好？
2015/12/28 三联生活周刊

    

     你想呼吸到优质空气吗？请准备好钱包，因为好空气是用钱买来的。以前人们没有意识到空气质量和健康之间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还能找到不少反例，但现在这个联系已经被各种研究证实了，如果你还呼吸不到好空气，只能说明你穷，而穷人是呼吸不到好空气的，鲜有例外。

     肯定有人不服，PM2.5难道不是工业化的结果吗？那些至今尚处在农业时代的穷国PM2.5肯定低啊!我的回答是，首先，PM2.5确实和工业化有很大关系，但PM2.5数值高并不代表工业化程度高，而是正相反。其次，PM2.5数值和好空气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一个人呼吸到的空气质量和他所处的微环境关系更密切，这个微环境几乎完全取决于他的经济状况。

    

     没错，PM2.5大都来自化石能源的燃烧，但同样是化石能源，煤最脏，其次是石油，天然气要干净很多。但不幸的是，天然气同时也是最贵的能源，煤则最便宜。穷国大都是烧煤大户，原因无他，唯便宜耳!当然了，无论是煤还是石油都有可能变得很清洁，条件是必须安装昂贵的清洁燃烧装置，而这就意味着消费者要多付钱，你愿意多付多少？

     烧秸秆也是空气污染的重要来源，为此国家没少呼吁，也出过不少强硬的政策。如今烧秸秆的不但会被罚款，甚至还会被拘留。

    

     但是情况仍然没有好转，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农民穷，没钱处理秸秆？我们城里人可能觉得秸秆很好处理，收集起来当饲料或者肥料不就得了？实际上大多数农民为了赶农时，及时播种下一茬农作物，必须花钱雇人来收秸秆，如果把这笔钱平摊给城里人，你愿意出么？

     在大城市写字楼里工作的白领可能觉得自己出得起这笔钱，也很愿意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对于很多普通老百姓来说，如何能省下处理秸秆的钱给孩子买件好看的衣服，或者花很少的钱买最便宜的煤饼保证自己冬天不被冻着，都比降低PM2.5更能提高他的生活质量。

    

     比较PM2.5，不能拿华北平原和青藏高原比，这不公平。如果比较人口密度到达一定水平的大城市，那么PM2.5数值最低的都是发达国家，鲜有例外。虽然中国人抱怨多，但华北平原并不是PM2.5最高的地方，印度的恒河平原要高得多，原因就在于印度的工业化程度比我们更低，印度人比我们更穷，比我们更没钱去清洁空气。

     写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说，印度确实比我们更脏，但非洲和南美洲有很多穷国的空气质量很好啊，每天都是蓝天白云。巧的是，这些地方我都去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在这些穷国我根本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感觉比在北京更糟糕。

     我在《三联》上写过一篇文章，普及了“暴露”这个概念。一个地方的大气PM2.5可以很低，但如果当地人所处的微环境PM2.5很高的话，他们一样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穷国的情况就是这样，看似天很蓝，但地面空气，也就是人们呼吸到的空气，却往往很脏，原因就是当地人太穷了。我用6张图片来说明这个问题吧：

     下图摄于印度加尔各答火车站。这座城市靠海，扩散条件好，所以空气质量比其他印度城市好很多。但加尔各答普通居民所呼吸到的空气质量好不到哪里去，原因在于这座城市到处是贫民窟，人口密度大，垃圾遍地，污水横流，像火车站这样的地方根本没有空气清洁措施，空气肮脏不堪，和外面的PM2.5数值没有任何关系。

    

     下图摄于厄瓜多尔首都基多，这座城市位于一个山谷之中，但好在海拔高，所以空气质量也还不错。但问题是基多集中了全国将近四分之一的人口，绝大部分都是穷人，他们把房子建在山上，整个山谷看上去就是一个巨大的贫民窟。在里面走走你就知道，大街上交通拥挤不堪，垃圾遍地，同样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下图摄于埃及首都开罗的一个居民区。开罗市中心区是旅游区，空气还凑合，但只要你稍微走远一点，去当地人居住的小区转转，你就会发现埃及的真相了。比如图片中的这个居民区，垃圾遍地不说，路上的汽车全都冒着黑烟，空气质量极差。别看头顶似乎是蓝天白云，但这蓝天和你的呼吸道一点关系都没有。

    

     下图摄于海地首都太子港的贫民窟。这座贫民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太阳城，这地方没有任何工业，空气PM2.5数据肯定很好看，但只要你在大街上走走就知道了，这地方没有任何垃圾处理能力，所有生活垃圾全都排到河沟里，只要有几天不下雨，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恶臭的味道。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PM2.5再低又有什么用呢？

    

     下图摄于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高地。这个几乎是全世界最穷的地方海拔超过1000米，空气质量也是相当好的，但和海地的情况一样，这地方没有垃圾处理设施，当地人由喜欢把垃圾一烧了之，其结果就是空气中永远飘着一股烧塑料的味道，一点也不比雾霾的味道好闻。

    

     下图摄于墨西哥的一个玛雅人村落。墨西哥不能算是一个特别穷的国家，但在这个原始村落，室内做饭靠柴火的情况依然十分普遍。事实上，绝大部分穷国(尤其是非洲)都是靠烧柴做饭取暖的，室内空气污染非常严重。根据《柳叶刀》杂志2012年的统计，全球死亡原因中排第4位的就是室内固体燃料(主要是煤和薪柴)燃烧导致的空气污染，其危害程度几乎是排第9位的大气污染的两倍。

    

     上面这6张图片只是一小部分例子，我相信凡是去过那些穷国，而且去参观过当地普通老百姓生活的人都会明白，穷人是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

     当然，这个规律并不是永远没法打破，但这就要看政府和老百姓觉悟到什么程度了。关于这个问题我下次再说。

     ⊙ 文章选自《三联生活周刊》总第457期，版权归本刊所有，请勿转载，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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