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购物狂的前世今生
2016/3/5 三联生活周刊

    

     我不怎么听音乐,但家里有一套多年前年会时抽中的家庭影院、一个便携蓝牙音箱、两对桌上音箱、两个头戴式耳机、一个降噪耳机、若干入耳式耳机。前几天我觉得我还需要一个高保真音箱。但看了《卫报》网站上的一篇文章之后,我打消了这个主意。这篇文章题为“我们为什么不欣赏自己已有的东西?”该报专栏作家巴维里说,这是因为,一来这样显得太知足、不够有追求。二来积攒了太多东西会妨碍我们珍惜已有的东西,拥有可见的物品,如电视机、手机和汽车,会让你希望获得更多,因为获得带来的喜悦非常短暂。

    

     我买的音箱太多了吗?据说德国人人均拥有1万件物品——如果整理或享用每件东西耗时2分钟的话,整理1万件东西要花300多个小时,近42天。2013年,英国人拥有60亿件衣服,平均每个成年人100件,其中四分之一从未离开过衣橱。据估计6%至8%的美国成年人患有强迫性购买症。

     英国历史学家弗兰克·特伦特曼指出,人们不停地买,并不全是出于个人的选择。政府在促进消费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中央政府、统一的货币和度量衡促进了市场的整合。再者,政府本身是一个消费者,公民也消费它提供的服务。

     英国哲学家休谟说:“消费各种商品,用于点缀和享受,这有益于社会。在一个对奢侈品没有需求的国家,人们会陷入懒散,失去人生的所有乐趣,变得对公众无用,无法支撑其舰队和军队。”在大萧条时期,经济学家凯恩斯说,存钱的人应该被枪毙,爱国的家庭主妇应该去购物以刺激经济。1935年,斯大林宣布,同志们应该享受网球和爵士乐,学跳探戈,奖励模范工人留声机、西装和真丝裙子。

    

     有钱人奢靡浪费,普通人模仿上层社会的宴席习惯。最新的女性时装潮流是宽袖,袖口宽至一尺六寸,逐层镶绣,分至五重。娱乐性药物以前大部分人买不起,现在随处可见。此外人们还养一些奇异的宠物,如老鼠。——这段话写的好像是现代,其实是清朝诗人林苏门描写的扬州的情景。我们都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前所未有地物质丰富、人们追逐奢侈品的时代,但特伦特曼在《物品的帝国》一书中提出,消费主义的历史要悠久得多。

     在很久以前,拥有物品通常被认为是一件坏事。《圣经》中说:“不要为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地上有虫子咬,能锈坏,也有贼挖窟窿来偷。”所以直到18世纪,人们穿的衣服一直一成不变。炫耀性消费会受到惩罚。1574年,在伦敦,一名男子因为穿着一双塔夫绸材质的袜子而被关进了监狱。大约150年后,在德国,一名女子因为使用不符合她的阶层身份的大围巾而遭到高额罚款。

    

     但物品丰富的时代迅速到来。突然间棉花变得无处不在。它不仅比亚麻布便宜,还更容易清洁、染色。衣服、桌布、手帕,人人都想有一块。1725年,小说家笛福抱怨说:“很难从衣着上分辨谁是小姐、谁是侍女,侍女往往比小姐穿得还好。”

     人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肆购买不是生存必须的物品的呢?有人说,现代消费文化诞生于工业革命之后,特伦特曼认为还要更早,可以上溯到1500年。城市的兴起是引发消费文化的因素之一。一个村子只能吹嘘它拥有一个铁匠铺和一位铁匠。城市却拥有整条街的商店。美洲的发现和海外贸易也大大增加了可购物品的种类,如咖啡、茶、巧克力、糖和烟草。

     每个时代都有它特有的奢侈品。1797年,英国坎伯兰的一名矿工每年能挣26英镑,他的妻子和孩子还能挣18英镑。但他们买茶和糖要花3英镑,占他们年收入的8%——对他们来说这属于奢侈品消费。这相当于如今年收入4万英镑的矿工每年花3200英镑买茶和糖。

    

     在20世纪,人们购物的物品爆炸式增长,这并不是因为人们的占有欲的爆发,而是由于生产和贸易的进步。“在17世纪初,西班牙对中国货物的进口受到了繁琐的支付过程的限制。西班牙仍每年付给中国6万公斤黄金。但如果他们有信用卡、集装箱和互联网的话,西班牙无疑会买得更多。”

     德国哲学家、音乐理论家阿多诺反对消费,他说收音机是资产阶级体系麻醉人的扩音器。1960年,哲学家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说,超市货架无限的丰富性会降低真正的自由。特伦特曼批评他太虚伪,因为他自己经常买买买。虽然现在过剩的商品不会让我们更幸福,但没有这些商品的话,我们会很悲惨。金融危机之后,许多人批评工人们超额支出。但特伦特曼说,金融危机主要是由于上升的生活成本而不是人们不加约束的欲望。家庭大部分支出是购买生活必需品。2007年,美国三分之一的分期付款欠债是学费。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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