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电影节的正确打开方式
2016/5/16 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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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关于戛纳电影节的新闻，总是老三样，预热期，总免不了集体哀叹哎呀今年中国又没有电影参赛，怀旧早几年的风光，红毯时间一到，一波人忙着数大明星到底露脸了几秒钟，一波人趁机寒碜小明星说这哪儿冒出来的妖魔鬼怪。没在戛纳的感叹半个朋友圈的人都在那儿，在戛纳的，不是媒体狗写稿忙到四脚朝天，就是明星团队挖空心思上头条。据说年近来又多了中国影评人、中国评委、中国中介公司。

    

     过节嘛，何必图穷匕首见，电影节还有一种愉悦的打开方式：看电影。人家可是国际电影节，不管是什么单元，片子总归是全球首映。排片从早上八点开始，看完午夜场直奔凌晨两三点，我不写影评，不画漫画，不蹭红毯，不为看一眼乔治·克鲁尼爬电线杆，我就是吃饭睡觉看电影。

     想想真是很怀念。

    

     戛纳另一个适合过节的好处是小，每个电影院之间都是步行距离，不像四月份的北京电影节，一天能费劲赶上两场。

     此处夹带私货，必须趁机安利安排我们去戛纳的好学校，世界知名的法国国家视听研究院，江湖人称ina(希望从此以后，贵国人民不再怀疑这是所野鸡大学)。我们专业其实跟电影只有半毛钱关系，所以申请的是“cinéphile”(影迷)类别的通行证，能凭它领到的电影票有限，同行的还有隔壁班，他们是制片人，所以通行证是高级一点的“professionel”(专业人士)，可以去到电影市场的露天大棚里跟人推杯换盏收收名片吹吹牛。

    

     我的正在求票的美女同学

     所以过电影节的日常是，一大早排队领到诸如宝莱坞大片、以色列青年导演处女作这类货色后，真正引人垂涎的电影票还得靠沿街乞讨。

     举个小牌子，上书所求电影名——据说这是多年来的经典项目，要不怎么求票者都有备而来。以前曾经写到过一块挂在颈上的小黑板，随写随擦，令菜鸟眼前直到后来ipad横空出世，老江湖不免败下阵来。

     再看我们同学一行，手里都是贫苦的求票书，水笔加粗了字母线条，写在一A4纸上。为了省去每场电影换纸重写的麻烦，干脆只写“Invitation”一个单词撑场面，就往电影开场散场的人流高峰处站，咱也不挑，客官们给啥是啥。

    

     纸上写着：一张票=一个快乐的影迷

     那一年万众期待的电影之一是黑白默片《艺术家》，果然，它后来在戛纳卖给了好人家，运作出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好成绩。首映开始前，电影宫外照例排长队，而队伍之外的没有票的诸如我们，有的走腮帮子路线持续露着十八颗牙齿，有的走娇艳路线求票书十分花哨，强敌环伺。我勉为其难掏出使用过几天后明显皱巴巴的破纸，选了个显眼的位置，站定，举好纸，发呆。此时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排队入场的人不多了——“姑娘，我这有张票，你要么？不过只有一张。”嗯？“你确定你要去看哦!”我回过神来，没来得及说谢谢，那人转眼就消失了。我受宠若惊，并用胜利者的余光瞄了ipad小青年一眼。

     我得了便宜，向同学们表示一点礼貌上的遗憾，其实心里乐，开始相信爱情和天上掉的馅饼。

     有意思的是，后来《艺术家》开始全面上映，就在巴黎又看了一遍。后来回国，赶上它在北京上映，于是又去看了第三遍。

    

     电影《艺术家》剧照

     同学中有名叫小艾者，班上年纪最小的姑娘，德普叔的铁粉儿，每天都在为《加勒比海盗4》倒计时，得空就举牌，直到放映当天，果真有位大婶给她一张票。我们都替她高兴。

     可一会儿工夫，大婶居然又追回来了，说是反悔了，“能把票还给我么？”大婶可怜巴巴地问，大约也知道这样做很不靠谱。同样可怜巴巴的小艾，到手的鸭子飞了，我们在不远处，看到她突然摘下她常年戴着的船长帽，拨腿就跑。剩下的我们，左顾右盼，假装不认识此人。小艾飞奔一大圈，绕到后面回归组织，大家相视大笑，然后默默从另一个口出去。后来几天，小艾走在街上都深深压低帽沿——她买了顶新帽子。

     其实也不是没见到大明星，我们看的第一场，是排在电影宫的竞赛单元影片《刨根问底》(Polisse)，散场时，瞄到阿涅斯·瓦尔达(Agnès Varda)，老太太八十多了，当年那拨“新浪潮”电影大师，还持续待机在线的，只有她和戈达尔，总之从“新浪潮之母”变成了新浪潮“老祖母”。只见她背着电影节布袋，像个普通影迷，站在马赛克拼成的棕榈叶之墙前面，请保安给她拍个照。巧的是，她来看的这部电影导演麦温·勒·贝斯柯(Ma?wenn Le Besco)是在法国电影圈逐渐成熟的女导演，一老一新的交替如太阳还未下山，月亮业已上树梢的风景。

    

     阿涅斯·瓦尔达(Agnès Varda)

     事后一数，三天我们看了十一场电影，也是蛮拼的。后来同样的事还发生在博洛尼亚，那儿有一个修复电影节，安利给大家，相比之下，这才是电影迷一生要去过一次的节。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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