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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12 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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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海的时髦永存。
“我已经被流星的光焰攫住，仿佛一个水手八月淹死在大海中。” —— 阿拉贡 《艾尔莎的眼睛》
在香奈儿故居的书桌抽屉里，我看到一张可可小姐年轻时的照片。她穿着一件单色条纹上衣，深色阔腿裤，双手插在口袋里，轻松自在又时髦。这身打扮我非常喜欢，以现在的标准来看，是典型的CASUAL SMART，随意的精雅。
香奈儿，1917
这种现代的休闲感是如何出现在一张近百年前的照片中的呢？因为水手条纹衫。
香奈儿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水手条纹衫的喜爱。在那个时代，这件带着海洋男性气质的服装，让她在莺莺燕燕的古典淑女中异军突起。巴黎潮人追随其后，在1930 年代的法国，条纹衫外搭西装外套是最为时髦装扮。
奥黛丽·塔图饰演的香奈儿
在我的印象里，能将水手衫穿成一个传说的，都是法国人(还有那些住在法国的人)。比方说，设计师里最著名的水手衫爱好者：让·保罗·高提耶。尽管他的设计天马行空，本人却千秋万载地迷恋条纹衫。自己穿不够，他让香水瓶子也穿，一穿就是许多年。
法国服装设计师让·保罗·高提耶
高提耶的香水瓶设计
另一个条纹衫传奇是毕加索，在多数照片里，我们看见的西班牙艺术家都身着水手衫。根据我不负责任的猜想，他如果不是在巴黎蒙马特度过了对其艺术生涯十分重要的岁月，大约会爱上另一件衣服。
毕加索
如果说格纹是英国的时尚符号，那么条纹则是法国的标记。打造有腔有调的“法范儿”，成本可以非常低: 只需要一件亲民的海魂衫、一条小脚或阔腿裤，再加上一双舒适的平底鞋——前提是，你非常幸运的是一个身材比例还不错的瘦子。
当然，如果你是一个曲线婀娜的性感尤物，也不必着急与条纹衫挥泪告别，请多看看碧姬·芭铎的电影。
碧姬·芭铎
最著名的法国条纹，叫做“不列颠条纹”(Breton stripes)，最初诞生于1858 年，出现在布列塔尼半岛的法国海军制服上。然而，在更早的时候，水手们已经穿上了条纹。在十七世纪中叶的英国和荷兰绘画中，能看到穿着红色与蓝色条纹的水手。然而，不是所有水兵都穿着条纹，它只属于普通船员。因此，这件服装在不经意间将穿着者置于了军阶的底层。
我们无法确认，水军条纹的选择，是否有意为之的阶级暗示。在中世纪，条纹被看作“魔鬼的面料”，与危险、犯罪和异端联系在一起。(囚服是这个隐喻的著名实证)。当然，这种选择也可能与意识形态无关，仅仅与面料有关。当水手身处茫茫大海中，简洁醒目的条纹可以帮助同伴更快地找到他。
所能知道的是，条纹从公海领域转身进入时尚休闲，是一种大规模的社会现象，它与欧洲人发现海滩与海水浴的乐趣有关。与此同时，这场流行革命改写了条纹的陈旧语法。
在海上条纹“上岸”的“革命”中，法国人当了先锋。在十八世纪，这种借鉴水手着装的方式还不曾出现，在十九世纪前期，也十分罕见。但在第二帝国结束时，诺曼底的海滩上，已经布满了条纹：泳衣、阳伞、妇女的裙子、儿童的衣服，都带上了条纹。这样现象最早发生在法国南部海岸，稍后蔓延到英国和比利时。到一战前夕，已经没有哪块气候宜人的海滩不是条纹的天下了。
我感到好奇的，是在这场流行革命中，上流社会为何愿意模仿低于自己的阶层(水手)？追逐时尚并不能解释一切。实际上，在很长的历史时间里，时尚承担着精英教育的功能，潮流是由上而下传播的。潮流的中心是宫廷，而不是街巷。这种传播法则，直到上世纪才被动摇。
“与海水有关的条纹之所以流行，不止因为这是一种时尚。”在《魔鬼的面料》一书中，米歇尔帕斯图罗写道：“的确，在海边，人们从某些限制中解脱出来。人们敢于做在城里不敢做的事情，敢于打破某些惯例，有时甚至敢于堕落。”
赫本
在托·马斯曼的《威尼斯之死》中，才思枯竭的老年作家来到海边之城威尼斯。他看到一个俊美的少年。他穿着一件英国海员的上衣，打褶的袖子在下端稍稍收紧。衣服上有丝带、网眼和刺绣，娇小的身躯看上去有些阔气和骄纵。作家感到，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不论是在自然界，还是在造型艺术中。
迷人的眼睛，深邃的海水，别处的故乡，自由的诱引，青春的幻梦、永恒的艺术与美，都是一击而中的东西。
“我被流星的光焰攫住，仿佛一个水手淹死在八月的海中。”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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