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关注英国“脱欧”?
2016/6/29 三联生活周刊

    

     通过记录这个极富爆炸性但又并非毫无预兆的事件,我们试图梳理过去70年间世界精神变化的蛛丝马迹,并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今天”较之“昨天”有何改变?“明天”又将发生什么?

     从上周五编辑部临时决定组稿一期英国“脱欧”的封面文章开始,我就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它”与我们究竟有何关系?周一晚上交完稿离开办公室时,我依然在想;甚至昨天晚上在友人家中饮至微醺时,我还是在想。自11年前写出第一篇国际问题评论开始,我几乎每个月都要面对这样的发问:“你说的那些很有意思,但它和我们中国人有什么关系呢?”

    

     6月24日,英国脱欧公投结果宣布后,唐宁街上仍驻留着“脱欧”和“留欧”两派支持者

     这绝不是一个毫无营养的问题,它甚至还相当深刻——在超过1/4个世纪的全球化进程已经使中国经济成为全球共同体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的当下,“我们”和“他们”的主体区隔依然顽强地竖立在每个人的潜意识当中。某种意义上,这种碎片化和洞穴化本身就是全球化的副产品之一:层出不穷、令人眩晕的文化交流和碰撞过后,人们会对自身的主体特征产生更由衷的困惑和反问。当来自千里之外的消息通过电视、社交网络和形形色色的媒介无孔不入地“轰炸”每个人的感官,当你已经可以看到关于一切最新国际事件的24小时影像直播,当段子手和淘宝店主都懂得蹭国际新闻的热度时,最初的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信息的过度堆积和标准不一使人们变得厌烦,相比在缺乏锚定的信息流中无所适从,退缩回某个坚固而可靠的洞穴似乎更加安全。人们不再关心复杂多变的“他们是谁”,而是以“我是谁”作为衡量一切的尺度。

    

     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

     于是,就有了读者和朋友们那个“为什么”的发问,有了萨义德和托尼·朱特对当代文化之“标准化”特性的反思,有了批判跨国公司和资本全球化的“占领华尔街”运动,有了因同质化和被边缘化恐惧而诉诸暴力的极端主义者。而在对“我是谁”的极致回溯中,甚至还诞生了让-马里厄·勒庞、唐纳德·特朗普和奈杰尔·法拉奇——作为后“冷战”时代全球化进程暂时挫败甚至逆转的标志性事件之一,英国的“脱欧”正是主体性焦虑战胜一体化愿景的结果。

    

     6月24日,英国伦敦,独立党领袖奈杰尔·法拉奇在得知脱欧支持率领先后欣喜若狂

     与前哥伦布时代因空间区隔和认知蒙昧造成的民族间拒斥不同,今天英国的“脱欧”抉择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理性算计;“脱欧派”与“留欧派”之间的分歧经由合乎宪政理念的全民投票,形成了有约束力的共识,呼应了英国公众对自身政治传统的信心和自豪感。但我们无法无法忘记,为了加入欧洲联盟(EU)的前身欧洲经济共同体(EEC),伦敦曾经不依不挠地申请过3次,为此不惜遭受戴高乐的调侃和嘲讽;1975年,在对“入欧”兴味索然的工党政府治下,英国选民依然是67.2%的赞成率通过了留在欧共体的决定——失望和割裂之前,也曾有过如此缠绵的蜜月期,这更加深了整个事件的复杂程度和层次性,也是我们希望揭示的皮里阳秋。

    

     1975年5月9日,欧盟理事会主席在伦敦塔前升起欧盟会旗

     我们尝试从英国自身、欧盟和中国的三重维度,提供对这一事件的解读。从“二战”结束伊始到21世纪初,尽管英国长期扮演着欧洲一体化事业举足轻重的伙伴角色,但伦敦所期待的同盟式“小欧洲”与法、德等国希图建设的联邦式“大欧洲”从一开始就存在相当明显的分歧。英国乐于借重一体化市场的经济加成作用,却警惕无限制累积的政治和社会义务。当保守党政府感到对欧财政和社会义务造成的负担已经可能拖累经济绩效之时,英国人立即诉诸古老的实用主义传统,通过公投与欧洲撇清干系。而欧洲一体化由最初带有半监视性质的经济和政治捆绑,发展为具备真正共识的大型实体,同样经历了复杂的思想和制度嬗变。作为到21世纪初为止最成功的区域性全球化单位,它使我们一度相信基于协调沟通、共担责任和经济绩效分享的全球主义的可能性,同时也埋下了因扩张太快而导致的权利—义务分配不均、政治哲学匮乏以及族群碎片化等隐忧,为东扩红利在21世纪初的逐渐见底埋下了伏笔。而对全球乃至中国投资者来说,“脱欧”成行带来的还有经济特别是金融领域的新变化,我们同样留出了相应的篇幅。

    

     6月24日,英国脱欧公投结果宣布后,美国纽约股市三大股指大跌

     最重要的是,在周刊关于“脱欧”问题,以及此前若干年中的巴黎恐怖袭击、“伊斯兰国”崛起、中东政潮、全球金融危机等重大国际事件的记录和思考中,我们一直在尝试梳理和发现与这个时代、甚至与整个人类政治史相关的一些共性规律。从信仰到怀疑,从激情到冷静,从短暂的兴奋到长久的迷茫,从希望之春到失望之冬,我们在这种记录和发现中触及人性中某些不变的存在。这之中有“可能”——最惊人的勇气、最可贵的忠诚、最美好的愿景;也有“不可能”——精明的算计往往为突发的偶然状况所破坏,未来失败的阴影时时隐匿于当下胜利的荣耀中,“祸患积于忽微,智勇困于所溺”。这种对“天人之际”的省察和反思,和关心与我们切身、直接的利益相关的社会问题、衣食住行一样,构成了一种整全的人类生活的一部分。

    

     6月24日,脱欧派在公投中胜出后,支持留欧的人士在伦敦议会大厦前游行示威,呼吁政府继续维持宽松的移民政策

     所以我会告诉那些一次又一次向我提出“为什么”问题的朋友:我们所关注的不仅是在欧洲历史传统、文化氛围以及种族背景下成长起来的“那些人”的问题,更是普遍的、共通的“人”的问题。已然发生过的一切还会重复,未曾经历过的事件也会涌现。在对外部世界的接触、理解和探寻中,我们将更多地回到“人”这种万物尺度自身,回到他的思考、他的喜悦、他的迷茫,且不因种族和地理区隔而改变。这样的观察无法毕其功于一役,但只要人类的自我认知和反省不曾停止,则每一点微小的功力也必不唐捐。

    

    本期更多精彩

     | 封面故事 |

     英国脱欧:全球化由此逆转(刘怡)

     断裂的“环”,英国与欧洲(刘怡)

     一场公投狂欢,走向封闭的情感(蒲实)

     又一个雷曼时刻(谢九)

     “白天鹅”与“黑天鹅”(邢海洋)

     英国移民问题的近忧远虑(张星云)

     戴维·卡梅伦,中庸者(张星云)

     鲍里斯·约翰逊,权变者(朱可人)

     欧洲:一个幻想中的共同体(徐菁菁)

     帝国·超国·碎片:欧洲联盟的内在悖论(刘怡)

     恐慌的时尚产业(杨聃)

     英国,精英主义与实用精神的结合(苗千)

     | 经济 |

     收藏:美丽银器(李晶晶)

     | 社会 |

     城市:城市声音:被忽略的听觉风景(丘濂)

     人物:郑钧:这热爱,挺美好(葛维樱)

     手艺:陈子福:用夏布做折扇(艾江涛)

     乡土中国:到西河去:乡愁与愁乡(贾冬婷)

     | 文化 |

     艺术:乔尔乔内与威尼斯画派(谢斯曼)

     人物:英国演员萨莎·拜伦·科恩——从伪纪录片到“政治正确”的污电影(黑麦)

     人物:秦昊:快乐拍电影(宋彦)

     电影:《独立日2:卷土重来》:艾默里奇的“灾难”魔咒(葛维樱)

     设计:数字时代的粉红设计师(钟和晏)

     时尚:胶片里的世界会比显示屏里的更好么(杨聃)

     思想:如何变得更聪明?(薛巍)

     | 专栏 |

     张斌:脱离舍

     宋晓军:朝鲜想用导弹试射让时间“倒流”?

     朱伟:李陀:文学的地平线(2)

     朱德庸:大家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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