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颈癌疫苗，打还是不打？
2016/7/21 三联生活周刊
7月12日，葛兰素史克(GSK)公司的宫颈癌疫苗希瑞适获得中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的上市许可，成为国内首个获批的预防宫颈癌的HPV疫苗。7月18日周一，“GSK中国”的微信公众号正式对外发布了这个消息，24小时的点击量高达110多万。GSK的内部人员没想到会引发如此大的关注，“简直是疯了”，早上10点击量还只有几千，然后就势不可挡，“蹭蹭蹭”窜到了10万、50万，之后突破百万。
HPV疫苗
接连几天，微信朋友圈被各种关于宫颈癌疫苗的消息刷屏，很多女性朋友开始讨论自己要不要注射，要不要给孩子注射等话题。
有个朋友的肠子都快毁青了。她是个全职妈妈，36岁，曾在医药行业工作，有癌症家族史，特别注重健康，每年体检都要花几千块钱去肿瘤医院的防癌体检中心检查。
她在广州，每年去香港若干次，几年前就总和朋友说要去香港打宫颈癌疫苗，说这个疫苗能预防HPV感染，而HPV又是宫颈癌的元凶，并且HPV非常普及，很多人都曾感染过，所以花3000港币打个疫苗非常划算……在她的念叨下，一些朋友了解了HPV疫苗，有几个还去香港进行了接种。
说归说，她每年的妇科TCT检查结果都呈阴性，自己也就丈夫这一个性伴侣，她觉得并没有什么感染的机会，也就没着急去接种。
直到前段时间，体检时发现宫颈有黄豆大的肿物时，她才后悔这几年光是放嘴炮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孩子才3岁，正是需要我的时候，万一我有点什么问题，后悔都来不及。”一通检查之后，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宫颈炎性增生。目前HPV检查结果还没拿到，她已痛下决心，不管HPV呈阴性还是阳性，今年一定要尽快把疫苗打了。“这也算老天看不过你懒，给点小惩罚提醒你吧。无论好事坏事，全都基于概率。生病这个事，对个人来说，不是0就是1。”
早在2006年，默沙东公司研发出全球第一个HPV四价疫苗“佳达修”，并通过优先审批在美国上市。随后，GSK公司也生产出二价疫苗“卉妍康”，即在中国上市的希瑞适。佳达修可用于预防HPV16、18、6、11四种病毒，后者能预防HPV16、18两种病毒。HPV被称为人乳头瘤病毒，有上百种类型，可以概括分为高危和低危两种。其中高危型可能引起癌变，由HPV16、18两种病毒引起的宫颈癌占了宫颈癌总数的70%。
HPV病毒
据美国的数据显示，美国约有7900万人感染HPV，每年新增的感染人数约有1400万人，绝大多数是在20岁左右感染的。大部分病毒会被人体自动清除，一些病毒持续存在，会导致生殖器疣、宫颈癌、阴道癌、阴茎癌及口咽癌等等。
HPV病毒
目前，HPV疫苗在全球超过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上市， 2007年在中国香港上市，但内地一直未获批准。2007年，我参加了“第24届国际乳头瘤病毒学术会议及临床研讨会”，会上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流行病学家乔友林教授公布了新完成的全国多中心调查研究结果：85%的中国女性宫颈癌是由HPV16和18型所致，这一数据明显高于全球平均水平。他认为，HPV疫苗适合中国人使用，应该尽早在国内上市。之后，他一直在这个领域奔走，哪知一盼就是十年。
疫苗获批后，他说：“我非常高兴。虽然我自己参与了评审过程，结果如何早就知道，并不感到惊讶，但还是非常高兴。十年来，简直是望穿秋水。”
消息一出，有很多亲戚朋友向他咨询是否要接种疫苗。但凡符合接种要求的，他都推荐。“做了那么多年工作，我非常清楚疫苗是安全的。”
北大人民医院妇科专家魏丽惠是默沙东HPV4价疫苗中国临床试验的主要负责人，还参与了国产HPV疫苗的临床试验，当她被问及是否会让9岁的外孙女打这个疫苗时，她回答：“给外孙女打疫苗对她是很有益处的，但什么时候打，她现在9岁，我认为有点早，希望等她再长大一些，十几岁再打对她会更好。”
乔友林也认为9岁打有点早。目前，希瑞适在中国的获批年龄是9-25岁，美国推荐的最佳接种年龄是11-12岁。乔友林认可11-12岁这个年龄，“进入青春期，学校在普及生理卫生知识的时候，应该讲讲病毒感染和疫苗的情况。”
在有些国家，除了9-25岁以外，26-45岁也是可以进行接种的。“年龄小的时候，女孩子的免疫性能、保护性能非常好，所以最先批准的9-25岁的接种年龄与国际上大多数国家相同。对于26-45岁的成熟女性来说，免疫原性和保护性稍微比年轻的妇女低一些，达到80%左右。”乔友林说。
想当初，2007年那次研讨会结束后，我采访了一位快到退休年龄的妇科肿瘤医生，问她会不会让自己的孙女打HPV疫苗，她说不打，因为不知道安不安全，不能拿自己家人当小白鼠。昨天，我又联系了她，问及有没有改变看法时，她说：“我以前有说过不打吗？”
十年，改变的不仅是医务人员的看法，还有整个公共卫生情况。美国研究人员调查了疫苗上市前，2003-2006年的HPV 流行程度，以及上市后2009-2012年的流行程度。今年2月公布的结果表明，疫苗覆盖的4种病毒的流行程度在14-19岁的女孩中下降了64%，在20-24岁的女性中下降了34%，在25岁以上的女性中没有显著下降。美国癌症协会宫颈癌的专家认为，这比预想得更加有效。此外还有研究表明，接种率超过90%的澳大利亚，21岁以下女性的生殖器疣发病率降低了92%。
但事实上，美国的HPV疫苗接种情况并不乐观。今年4月末，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与中国国家癌症中心续签两机构的战略合作协议，并举办了宫颈癌防治研讨会。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全球健康中心的主任Edward Trimble参与了研讨会，他是宫颈癌领域的专家，他说美国只有30%的女孩和15%的男孩进行了接种。
接种率高的国家主要是因为采取了以学校为基础的接种体制，并且国家医疗健康体系覆盖了HPV疫苗，比如卢旺达女孩的接种率高达93%，
澳大利亚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男孩和女孩都进行了接种，英国的接种率也相当高。
在美国，目前并没有长期有效的学校疫苗接种体制，HPV疫苗是在诊所进行接种的，属于个人的自由选择。HPV疫苗列于美国国家推荐的青少年应该接种的疫苗清单中，政府会为40%最贫困的家庭支付接种费用，一些私人保险公司也将其纳入其中，但接种率依然不高。Trimble认为，部分原因是因为医生和家长缺乏良好的沟通。一些初级保健提供者要么没有给家长推荐疫苗，要么敷衍了事。医生不想谈论疫苗是因为要谈到性，他们可能更想把有限的时间用来谈论家长更愿意接受的健康话题。而家长则担心，接种HPV疫苗之后会导致青少年在性方面更加肆无忌惮。
还有一个原因，Trimble认为是因为之前美国的青少年并没有养成接种疫苗的习惯。现在，美国青少年应当接种3种疫苗，百白破、脑膜炎球菌联合疫苗和HPV疫苗。“一些家长对10-12岁的孩子接种这么多疫苗不太习惯，需要对他们开展更好的教育，普及更多的知识，进行更好的沟通。”而且需要注射的次数越多，接种人数比例越小，HPV疫苗在美国的推荐剂量是三针。在这三种疫苗中，其他两种的接种率达到了80%，只有HPV疫苗的接种率非常不理想。Trimble认为，中国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和美国类似的情况。
为了提高接种率，美国有专家给出的建议是，不要谈论性。我们在接种百白破疫苗前并不谈论白喉，以及你如何会得白喉。换句话说，HPV疫苗不是关于性，而是关于癌症。
事实上，从感染HPV病毒到出现宫颈癌这个过程大约有20年，如果你错过了疫苗，也不代表你最终会得宫颈癌。魏丽惠教授说：“打了疫苗后还是应该做定期体检、筛查，不能打过疫苗就不筛查了，因为你有可能感染疫苗不能预防的HPV类型。就好比打了乙肝疫苗还有可能得甲肝、丙肝一样。”
所以，即便是打了疫苗也并非一劳永逸，接下来的几十年，你依然要不断关注自己的健康。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位虚惊一场的妈妈总结道：“打不打疫苗不光是钱的问题，还在于你如何认识健康，如何考虑风险，如何看待性这个问题。”
她依然会选择到香港注射9价的佳达修，而并非2价的希瑞适。“我去香港很方便，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也可以选择在内地注射2价苗，省掉往返香港三次的路费和各种费用。Better late than never，有选择总比没有强。”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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