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 | 女首相的豹纹高跟鞋
2016/7/29 三联生活周刊

     其中的真正含义,只有特雷莎·梅知晓。

     特雷莎·梅(Theresa May)喜欢鲜艳的颜色。她的衣着总是亮眼的:橙红套装、蓝色外套、明黄裙子……有时还加上大块的几何纹。她也喜欢造型感强烈的首饰,经常用厚重的圆形项链搭配那些彩色服饰,相得益彰。她最为喜欢的,还是各种引人注目的鞋子:豹纹、铆钉、桃红、彩条……在她那里,仿佛没有禁忌。她的百无禁忌表现在,穿着这些出现在人们意想不到的场合——全世界大约只有特雷莎·梅一人,会穿着过膝漆皮靴去见英国女王。在其成为新一任英国首相之后,她的着装风格没有任何改变。

    

     鲜艳的色彩和动物印花是特雷莎·梅的标志性装扮

     特雷莎·梅对他人的看法不以为然——比方说,有人认为,她脚上那些狂放不羁的鞋子,不太符合英国首相的身份。可特雷莎觉得这不是一个问题。她这种我行我素的作风,收获了许多时尚博主的好评:“即使不做首相,在任何一个领域,特雷莎·梅都能成为时尚偶像。”

     偏好弗洛伊德理论的英国媒体八卦说,特雷莎·梅而今的样子,是隐藏在她强势外表背后的童年印记造成的。这是典型的媒体套路,当一个人成为众人焦点之后,便从其童年开始着手,挖出一个大众喜闻乐见的故事,每个细节都富于隐喻意味。

     特雷莎·梅的故事是“牧师的女儿”。这种在郊区牧师家长大的邻家姑娘,英国民众感到熟悉——通常情况下,她们懂事、乖巧,严肃、拘谨,还有一点儿倔强,总试图打破这种刻板形象。在特雷莎12岁的照片里,我们看到的一个文静的姑娘,相貌清秀——与多数同龄姑娘不同,她的眼神异常坚定。就在这一年,小姑娘决心将来要做一名政治家。特雷莎的朋友这样描述政治生涯对她的意义:“像一种召唤或一个假期,她甚至不认为那是一种工作。”

     父亲对她的成长影响巨大。特雷莎是父亲的好女儿,经常跟父亲一起收听板球比赛。在牧师父亲那里,特雷莎继承了责任心和使命感,这种意识贯彻至今。“我或许该说,我可能是‘假正经’(Goody Two Shoes)。”特雷莎说。她的说话方式充满了使命感,眼睛闪闪发光。

     《镜报》调侃说,特雷莎·梅的兴趣爱好,一直在忠实地回应她“假正经”的形象。她喜欢的饮料是St Clements加柠檬水;她从不使用脏话骂人;她喜欢在超市里推着车子走来走去——而不是像而今的小年轻一样,在网上购物。她最喜爱的,是购买那些在别人看来不同寻常、在她看来合乎情理的鞋子,再将它们一双双,认真摆放在透明的塑料鞋盒里。

    

     在许多时候,牧师的好女儿是叛逆的。有一次,她的学校禁止女孩儿与男孩儿一道加入橄榄球之旅。特雷莎感到非常愤怒,并且,采取了行动来表达自己的不认可。她不顾校方禁令,加入了这个原本只属于男孩儿的活动。特雷莎的另一个著名事件,发生在办公室里:她穿着一件T恤,上面写着一行字,告诉全世界,她是一个女权主义者。

     在遇到她的丈夫之前,特雷莎叫特雷莎·布拉西耶(Theresa Brasier)。她小时候在公立学校上学,后来到了牛津大学圣休学院(St Hugh's College),攻读地理专业。在学校的保守党协会迪斯科舞会上,她遇到了菲利普·梅(Philip May)。这是1976年,介绍他们认识的,是后来担任巴基斯坦总理的贝娜齐尔·布托(Benazir Bhutto)——2007年,这位美丽的女总理死于暗杀。

     1980年,特雷莎与菲利普结婚,并一同前往伦敦金融城工作:特雷莎进入英格兰银行(BoE),接着在支付清算协会工作,1997年,成为梅登黑德(Maidenhead)的议员。菲利普·梅依然活跃在金融行业,现任职于美国基金管理公司Capital Group。

     成为大不列颠第二个女首相的特雷莎·梅,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风尚的喜爱。像所有女性一样,衣橱帮她塑造形象,也塑造自信。特雷莎总是十分坦诚地说,一件设计师单品与一双美丽的鞋子,可以让她感到开心。

     在去年的世界妇女峰会上,特雷莎·梅做出了这样的时尚宣言:“我喜欢衣服,也喜欢鞋子。对于职场女性而言,一大挑战是做自己。所以我说,你可以既聪明,又热爱美衣。你可以既拥有事业,又热爱美衣。”

    

     然而,鞋子与衣服,似乎是特雷莎·梅唯一愿意与公众分享的私人生活。她那富于折中主义的巨大的鞋类收藏,像一个信号,告诉人们,特雷莎·梅想要赢得的不仅是眼球。

     入住唐宁街的特雷莎·梅,态度似乎较以前柔和了。英国脱欧之后,特雷莎认识到,她该表现得更为亲切些。这或许是因为她发现,英国的X一代,对于背后故事更感兴趣。他们喜欢有血有肉的公众人物。除了她那些著名的套装和鞋子,特雷莎也开始向公众展示更多私人生活,比方家庭和孩子。

     最近,特雷莎在公众面前表示,没有生育孩子让她感到遗憾。在梅竞选保守党领导人期间,其竞争对手安德里亚·利德索姆(Andrea Leadsom)曾以这个作为说辞,称身为人母会让她成为更合适的候选人。后来利德索姆就此道歉,并退出了竞选。也就在这一年,特雷莎的豹纹鞋第一次进入公众视野,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联想丰富的时尚博主说,特雷莎之所以如此青睐豹纹鞋,是因为它带来了幸运。

     这不禁让人猜测,特雷莎·梅那费尽心思的高调着装,在时尚爱好之外,更是一种政治公关策略。这是为了向大众展示首相的私人生活,让其呆板的政治形象多一些火花与幽默感。在热心的英国媒体上,特雷莎令人难忘的鞋子选择,已被整理成了一部编年史。甚至还出现了一个名叫“特雷莎的时尚时刻”的网站,专门整理特雷莎·梅的穿衣亮点。

     在女性更多的参与政治之后,穿衣也变成了政治的战场。在过去几年里,政坛女性的穿衣,一直是一个热门的时尚话题,并且为公众输出了许多时尚偶像:米歇尔·奥巴马、卡拉·布吕尼、凯特王妃……以及,作为反面教材的希拉里。在时尚战场上,希拉里艰难前行,总是遇到强大的敌人——直到现在,这个宿命依然没有改变。她的竞争对手特朗普,又让人们看到了一个超模夫人。

     特雷莎·梅的时尚之路要顺利得多。总体而言,特雷莎穿得像一名大权在握的强势女性。她经常穿着的是经典套装、连衣裙、风衣和外套。此外,她还非常热爱穿裤装,搭配乐福鞋——这让她看起来非常帅气,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强大气场。

    

     然而,特雷莎不愿意被职业身份所吞没。在颜色和花纹的选择上,她总是非常出挑。其色彩缤纷的程度,与在位几十年、打造出一道彩虹谱系的英国女王,可以一比。那些明亮的饱和色,让特雷莎·梅即使没有权力加身,也是人群中的焦点。

     在品牌的选择上,特雷莎表现出了自己的风格。比如,她青睐西太后薇薇安·韦斯特伍德。这位英国本土的时尚偶像,通常与朋克、摇滚乐、叛逆70年代和青年运动联系在一起。她的风格是打破常规、不按规则出牌。相较于巴宝莉、阿玛尼这样能将人包装成完美“白骨精”的品牌,薇薇安·韦斯特维德对于职场女性,显得过于危险——对于特雷莎·梅,这却不是问题。

     这些着装的潜台词是什么呢?我们不妨参考一下好莱坞金牌造型师的意见,看看服装是如何帮助人物、塑造公众形象的。在过去,我采访了《广告狂人》的造型师珍妮·布莱恩特,在这部剧集中,她用服装赋予角色个性,让其中的形象成为时尚经典。

     珍妮·布莱恩特告诉我,穿衣打扮“需要一张清晰的路线图”。“每当我为一个角色设计服装的时候,我首先考虑的是:这个人要体现什么身份?通过这件衣服想要表达什么?”

     让我们来看看特雷莎·梅的着装:她的衣橱里有时髦的套装、铅笔裙、亮色外套和大衣,这些醒目的着装体现了她的自信。她偏好动物纹和夸张的几何纹,这说明了其“进攻性”与“复杂”。最值得言说的还是那些著名的低跟豹纹鞋:一方面,野性的豹纹在吐露其野心与不受约束;另一方面,审慎的小低跟又表明了她的谨小慎微。

    

     在颜色选择上,特雷莎主要使用了珍妮·布莱恩特调色板上的两个色调。一种象征“乐观”:亮红、碧蓝、橙黄……都是新鲜水果的颜色;另一种象征“强烈”:正红色、贵族蓝。造型师说,在塑造这个基调的时候,除了颜色,还会用几何造型与格纹加以配合,这些夸张的造型可以表达汹涌的心情和复杂的情势。——巧合的是,这也是特雷莎·梅热爱的元素。

     “你的标志性外貌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能够迅速让你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你也许偏好穿一件亮色的衣服,比如天蓝色或紫红色;或是喜欢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美腿;也有可能喜欢一些特别的装饰物,比如层层叠叠的粗重项链。所有这些造型,都可以成为你的标志性外貌。”珍妮·布莱恩特说。

     毫无疑问的是,新晋的英国女首相,在还未来得及彻底展露其政治上“标志性外貌”以前,已经成功塑造了一个形象上的“标志性外貌”:饱和颜色、夸张饰品、引人注目的鞋子和美丽的小腿。通常情况下,这样着装的人拥有夏天般明朗的个性,他们往往积极、外向、热烈、强势、自由奔放而不受约束。

     特雷莎·梅的个性是怎样的呢?在同僚的口中,她冷静而坚韧。竞争保守党党魁期间,前财政大臣肯·克拉克(Ken Clarke)称她为“非常不好对付的女人”。梅的政府任职经历,也在暗示她的个性特征。她是英国50年以来,任职最久的内政大臣。这与她的行事方式有关,低调的风格使得她比张扬和高调的同僚干得更久。特雷莎·梅的经典战术之一,是“后退一步,让竞争对手自己出错”。开会时,她可以“让沉默弥漫整个房间”,最后,受不了静默的人,会先开口表态。

     在另一方面,特雷莎又是出人意表的。她总是顽固又率直地给出意见,不论这个意见是否受欢迎。上台伊始,她就大刀阔斧地调整白厅架构,毫不留情地遣散了数位前同僚。最令人震惊的是,她任命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出任外交大臣。鲍里斯不仅是梅昔日的竞争对手,更出名的是行事乖张、口无遮拦。

     我们可以从其着装上找到她政治风格的呼应:低调审慎的套装,搭配出人意料的、大胆的豹纹鞋。至于为何要选择豹纹,是政治策略还是率性而为,只有特雷莎·梅自己知道答案。

    

     《金融时报》称,体现特雷莎·梅时尚策划天赋的第一个迹象,正是2002年保守党大会上穿着的那双豹纹高跟鞋。此时,她警告党内同僚,说他们被视为“肮脏的政党”。这让她成为保守党内的现代派,多年后,这种思路成为党内主流。

     在许多方面,特雷莎·梅让人想起玛格丽特·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比如梅在入主唐宁街的演讲中,主张“一个国家”。撒切尔在首相当选演讲中,诵读了圣方济会(Francis of Assisi)的祷文:“凡是有不和的地方。”人们也相信,梅的豹纹鞋,会像撒切尔的手提包一样,成为一个留在英国政坛的时尚符号。

     所有人都知道特雷莎·梅面临着艰巨挑战,与此同时,她一贯矜持的个性,对打造公共形象构成了挑战。在其当选后,媒体的关注点被放在了她的穿衣风格上,被一些人谴责为“性别歧视”。但特雷莎称,时尚是她的“破冰船”——在时尚外衣的掩护下,她可以轻易抢占专栏空间,又不会引起争议。

     至于她那些永远引得观众注意的色彩缤纷的鞋子,特雷莎·梅的友人曾经这样归纳原因:“对于穿着一些人们不期望她穿着的东西的这件事,特雷莎是不在意的。她这么做,不是为了博眼球,而是一种挑衅:我知道自己有脑子,而且我非常认真地处理事情。所以,我可以穿着漂亮的鞋子。”

     有人曾经向特雷莎·梅提过那个经典的荒岛问题:如果被流放到荒岛上,你会带上一本怎样的书呢?牧师的女儿说:《傲慢与偏见》——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英国答案。那么,你唯一的奢侈是什么呢?特雷莎·梅说:“终身订阅的《VOGUE》。”——这是一个游戏打破者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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