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行》：异化世界里的众生相
2016/9/20 三联生活周刊
灾难片耗费巨资，无论多么可怕的天灾，拍来拍去拍的都是人性。《釜山行》算是一部灾难片，它比单纯吃人的丧尸片丰满得多，丧尸不过是灾难的元素。只有在世界末日、大难临头的时候，人性才会闪现出它最黑暗的一面和最善良的一面。
《釜山行》剧照
丧尸题材说到底有三个要素：打怪升级、考验人性、重建文明。
孔侑饰演一位证券公司“黄金手”，他所在的公司一味逐利导致污染泄露，从而引发了一场丧尸暴动的“生化危机”。病毒从动物身上来，蔓延到人类。
美国人最爱这种丧尸题材。《生化危机》、《僵尸世界大战》、《血肉之躯》都是讲死而复生、没有意识、成群结队地以人肉或动物为食的“人”，他们嗜血成性，凶残无比，却没有头脑。病毒控制了它们的大脑，使神经可以接受一些信息，也可以反射一些信息给大脑，比如因为新陈代谢快而导致饿，于是就把信息传递给大脑，要吃东西，于是就开始找人吃。
《釜山行》剧照
南佛罗里达大学人类学博士伊丽莎白·伯德这样说美国人为什么喜欢丧尸题材：“同样流行的吸血鬼有一种浪漫的吸引力，但是丧尸注定难逃一死，丧尸永远也不会变成人，他们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与现在的世界发生了共鸣，人们感觉自身正在走向末路。实际上，丧尸就代表了一种令人沮丧的形象。”
《釜山行》里的丧尸复刻了这种美国模式。丧尸灾难最可怕的是“传染性”，一旦有一个人感染，人将不人，传染速度呈几何式扩散，倘若在一个固定的区域里尚可控制，可怕的是故事设定在一列高铁火车中，不断前行，每到一处，都可能带去病毒，这种扩散速度为电影更增加了紧张甚至令人窒息的气氛。人类在不可控的灾难面前，似乎显得更加渺小。也是在这种灾难面前，求生的欲望可以高于一切，在个人和整个人类的鬼门关面前，怎么活下来，让谁活下来，就成了永恒的话题。
《釜山行》剧照
正因为情境设定在火车里，是一个狭长的密闭空间，生死通道之间的连接是一道一道大门，跨过去就能活命，跨不过去就会变成丧尸。这是个非黑即白的命运，没有中间地带。有人说《釜山行》是丧尸版《雪国列车》，同样是在异变的环境下求生存，同样是一列火车里的故事。但《雪国列车》从富人、穷人的列车划分开始，就在讲阶级和权力的斗争，《釜山行》的结构并没有这么宏大，却是每个小角色各个击破，一一铺陈开来，讲个体的内心挣扎和生死摇摆。
这是一个打怪升级的过程。男主角和硬汉大叔带领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先要冲到13号车厢洗手间救出亲人，再一起冲过节节车厢，去跟更多生者汇合。当他们冲到最后一关，面对的敌人已不再是丧尸，而是彼此相同的生者，人性之间的对抗也就达到了高潮。如果说那个自私、专横、有权势的反派常务是影片中人性最丑恶的，但他并不是主人公团体活下去最大的阻碍。周围趋炎附势、在灾难面前失去判断力和理智的正常人会更让人心寒，在危难时刻，“不信任”远比“没能力”可怕得多。
与很多灾难大片里一身正气的主人公人设不同，《釜山行》里的“个人英雄主义”弱一些，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
《釜山行》剧照
影片开头花了不少手笔讲主角父女之间的尴尬关系。父亲因忙于工作，疏远了女儿。在女儿眼中，父亲是自私的，他不希望女儿给同行的老人让座，教导女儿在危难时刻，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危。故事的推进是男主角一步步人性升华的过程，末日灾难激发出了他最正义的一面，最终为了保护女儿和孕妇，在意识到自己也沦为丧尸时，用最后一线理智教会他们如何刹车自救。
韩国电影擅长煽情，在感人催泪的部分自有一套。第一次让我触动的是求生小分队闯过一节车厢，面对一车变为丧尸的棒球高中生，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将与他们正面相对。在这种感情考验之下，我甚至不敢换位思考，无法想象即将吞噬自己的丧尸是曾经最亲爱的人，但他们失去了意志，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这种挣扎是每一部丧尸影片中都会出现的桥段，冲突之中只能记住曾经，忘记当下。同样的情况，两位奶奶姐妹花却做出了另一种选。棒球小子最终也没能抵挡住刚刚到来的爱情，只能同去另一世界了。他们用生命换取了对对方的感情，至少直到最后一刻，人生依旧是真诚的。
《釜山行》剧照
作为一部商业片，虽然情节上仍有硬伤，但《釜山行》无疑是成功的。据说已有超过千万韩国人看过了这部电影，这个级别算得上韩国的“国民电影”。导演延相昊是做动画出身的，之前拍的《首尔站》也是丧尸题材，有人说是这部《釜山行》的前传。相比之下，《首尔站》更加阴暗和讽刺，它像是个人愤懑的宣泄，《釜山行》以希望收尾，两个小时之内也是暖意居多，或许是导演为商业片考量，也或许是比从前的自己成熟了几分。
片尾，小女孩唱起了那首爸爸没听到的歌。开篇时，爸爸问女儿为什么当时没唱下去，女儿说因为爸爸不在。爸爸鼓励女儿：“只要开始了，中间就不能放弃”。这也是坐上KTX高速火车后支撑到底的信念吧。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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