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生命的時光,將被寒風吹徹
2016/6/12 今天文学

     編者按:《今天》2016年春季號已經面世。收錄楊慶祥、陳梓鈞、夏笳、劉洋、飛氘五位作家的科幻小說專輯、青年實踐評論小輯、細讀與詩評、唐克揚小說集等欄目內容。“今天文學”將陸續與大家分享新刊文章,敬請關注。

     ▎寒風吹徹 (一)

     雪落在去年雪落過的地方,我看不見它,但我能聽到落雪的聲音。

     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帶着家人來到這座小木屋裏,來看今年的第一場雪。暗藍色無邊無際,如海潮般排山倒海而來,我們彷彿在一個暗藍色的宇宙中飛行。此時,大地向天空袒露出無邊的胸懷,也唯有此時,我才有機會用凍得冰冷的手捂一捂自己的記憶。記憶沒有變冷,手卻變得暖和了。

     「爸爸,你說過要來一次真正的旅行的!」豆豆不高興地嚷道。

     「現在太冷了,豆豆,如果出去,不到三分鐘你就凍成崩脆的小冰棍兒了。」我揉了揉他的小腦袋,「雖然外面啥也看不到,但咱們還有心,還有嘴。就讓爸爸用嘴來帶你旅行好不好?」

     「哼,你騙人!我要去草原……」

     「騙你是小狗,爸爸年輕的時候就去過真正的草原。你聽爸爸說……」

     1

     那些年,要去祁連山肅南縣的夏日塔拉草原,首先得搭火車,乘蘭新線,二十小時後在張掖下車,之後還要坐三個多小時的長途巴士才能到肅南縣。你肯定沒見過火車,那是一種長蟲子似的玩意兒,裏面有床鋪,還有窗子可以看外面的風景。當然,旅行的趣味不僅在於看風景,更在於邂逅有趣的人。

     那時,雪已經開始下了,不過沒現在這麼大,像鵝毛似的,輕柔得好像嬰兒睡夢中的呼吸。我一個人在車廂裏坐着,手指輕輕敲打着碩大的手提箱。此時,富含水汽的過冷雲已經覆蓋了塞北,飛機不得不全面停飛,汽車也凍得打不着火,只有坐火車才能通過這一片荒原。上頭很低調,沒有派專車,一是因為我只帶着燃料,剛從廠裏生產出來的,只有點火裝置才是高度機密;二是因為,現在西北四省剛剛完成疏散,這些列車還要從北方盡可能多地搶運物資。

     不久前,這裏是很擁擠的——擠着吆五喝六的漢子、哭鬧的孩子、撲克牌、手推車和瓜子,但那晚只有整潔的床鋪,一排一排,寥無人迹,連着五六節車廂都是這樣。我睏極了,但又不敢睡。就這樣撐了幾個小時後,走廊裏忽然砰砰作響。我探出頭去,那是一個戴眼鏡的陌生女子,披頭散髮,手裏拎着一個酒瓶,在車廂裏搖搖晃晃地走着,衣服上髒兮兮的。不料,她看到我後立刻興奮地走過來,咚地一下坐到了我對面。濃郁的酒氣頓時撲鼻而來。

     「你!你……」她指着我,高聲命令道,「你聽!」

     我楞在那裏,腦袋一片空白。只聽她清了清嗓子,莊嚴地念道:

     太陽把白晝熏黑了,是夜晚

     夜晚被天風吹落了,是海洋

     在海水裏加入足量的夢想,凍硬了

     九萬九千個夜晚之後,融化

     裏面升起一個新的太陽

     虛驚一場,我嘆了口氣,用一種看史前珍稀動物的眼神,打量着眼前這個瘋姑娘:「要不是外面的雪,我還以為我回到了上個世紀呢,那個詩人還沒滅絕的時代。」

     她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大着舌頭說:「你……一直跟着我,是想聽我的詩?」

     「不,我到外地出差,大概恰好同路吧。」

     她鄭重地點點頭,說:「嗯,沒關係,我不收費!我只是覺得,在這世界毀滅的前夕,萬物凋零的時刻,總該有那麼一個同道中人陪我走完這段旅程吧……」

     「什麼同道?你是要找靈感,寫詩麼?」

     「對極了!」她高興地拍拍我的肩,「我來找靈感——草原,白雪,孤城和野馬!對了,還有那只剩一盞燈的寂寞的火車站,燈底下,老爺爺的饢還冒着熱氣……」

     「現在外面的氣溫接近零下30度,你不要命了?」

     「詩人走進寒冷,就像飛蛾撲向火苗。」

     「你喝醉了,要不要來點兒水?我這兒有。」

     她握住我拿水的手,水濺了出來:「不了,謝謝,我就是想醉一會兒……對了,我叫孫詩寧,很高興認識你哈……你也在張掖下車?」

     我嘆了口氣,本想點頭,但理智命令我像塊石頭似的坐在那兒。

     「呵呵,原來也是去看草原的。太好啦,我也是,夏日塔拉草原,哈哈,永昌王牧馬下帳的好地方……」

     很快,她在對床睡着了,睡夢裏還嘟嘟囔囔地說着胡話。我給她蓋上被子,發現她也帶着大提箱,大到和她的身體不成比例。這真是一場奇怪的遭遇,一列空蕩蕩的火車在塞外雪原行駛,一個瘋子遇上了另一個瘋子。真是瘋了,我想,心裏卻莫名地對她生出了一種好感。也許我不該擔心什麼,不該懷疑什麼。詩人的手提箱裏應該只有玫瑰……

     可我的手提箱裏,卻裝着一個充滿電的托馬斯磁阱,束縛着十五千克高純度金屬氫——如果裝上核點火裝置,可以將一座城市瞬間化為灰燼。

     我當然無意毀滅一座城市。相反,這些聚變燃料恰恰是用來阻止毀滅之神的到來。

     我原以為這個神是凶惡的,起碼也是猙獰的。要麼是數十萬噸的巨石墜落,呼嘯着掀起烈焰,要麼是熾熱的熔岩噴湧而出,石破天驚。但我沒想到它竟是那麼隨意,那麼輕盈,那麼漫不經心地造訪了人類。

     太陽系遭遇了一團黑暗星雲,並將在五十天內穿過它。這在它環繞銀河系運行的漫長的兩億年裏不算什麼新鮮事,就像霧霾對北京而言也不新鮮一樣。況且黑暗星雲很小,和太陽系大小相當。在太陽引力的作用下,它被拉成了一長條,並且變得緻密,以每秒1000公里的高速通過黃道面,彷彿奔騰的河流,火星軌道以內都被裹在了它的塵霧中。

     我不是通過媒體得知這場災難的。是熱浪首先宣告了塵埃雲的來臨。在接近太陽的過程中,它強烈地反射太陽光,北半球遭遇了空前的炎熱,北冰洋在二月就全部融化,西伯利亞洪水滔天。最後,它完全包裹了太陽,使其光度下降了20%,並且主要集中在紅外波段。

     白天變成了傍晚,傍晚變成了黑夜。氣溫開始下降。緩慢地,不可阻擋地下降。

     這意味着什麼,起初我也不懂。我只是一個研究員,搞核物理的,氣象學只略知皮毛,這就好像我雖然每天和海森堡狄拉克打交道,但在搶購糧食方面與隔壁大媽也沒什麼分別一樣。但很快一個搞氣象的朋友就告訴了我真相。據計算,全球的氣溫將在425小時後下降整整40攝氏度,地球將進入冰河期。還不僅僅如此。冰河期只在高於一定緯度的地方才有冰川,而這種全球性的普遍低溫將令海洋所有的表層水都結凍,地球表面將蓋滿冰雪。

     當然,只有薄薄的一層。但是這已經足夠。

     即便塵埃雲離開,陽光普照,冰雪也會把陽光反射回去。彷彿上帝之手撥動巨石,讓它從一個窪地落入另一個窪地,在黑暗星雲的擾動下,地球系統進入了一個新的穩定平衡點——雪球。氣溫將繼續下降,並最終穩定在酷寒的零下50攝氏度。森林將全部枯萎,海洋將全部結凍,永不停歇的風暴將消滅不同緯度的溫差。我的時光,所有人的時光,所有生命的時光,將在這沒有邊際的冰原上,被寒風吹徹。

     然而就在這時,我接到國家防災減災委員會的電話。我的方案已經獲得了實驗許可。部長要我立刻帶着金屬氫燃料抵達位於甘肅肅南縣的第一防線指揮部。沒有任何猶豫,我立即出發了。

     2

     「我們到了。」我說,「不過,這兒的草原可不像你想的那樣。」

     「什麼?我……看不見。」

     她當然看不見。此時天還沒亮,凌晨的雪夜泛着暗藍的光,頭頂暗雲低垂,只有老站台上唯一的一盞白熾燈還亮着,昏黃的顏色在火車廢氣裏翻騰。

     啊,她說過這個老車站!我看到烤饢的攤子真在那兒,就在燈下,只是她說的老爺爺不見踪影。透過雪霧,我看到一輛沾滿泥的旅遊大巴已經在站台外等我,車前蓋突突地冒着熱氣。遠處隱約可見祁連山,比我想像中的矮。在數值模擬的模型中,我總把它看成一堵牆一樣的存在,但其實那裏既沒有牆,也沒有草原,只有冰雪覆蓋的山巒,彷彿凝固的海浪。

     火車開走了,只有我們兩人下車。

     詩寧依然處於半醉半醒的狀態。我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燒了。她顯然低估了來自北冰洋的寒潮的威力,只在羊毛衫外面套了一件滑雪衣。我把圍巾摘下來替她圍上,上了大巴,尋思着到哪裏去給她找個醫院。此時甘肅全境已經撤離。大概只能拜託指揮部的軍醫了。

     和火車上一樣,大巴裏的乘客只有我們,一上車,她就在我懷裏沉沉睡去,大概已經神志不清了,也顧不得忌諱什麼。司機把自己裹在大衣裏,吞吐着嗆人的莫合烟。暗藍色的天光下,黑魆魆的空城在車窗外移動着,廣播裏充斥着沙沙的噪音,司機在調着台。此時來一曲蒼涼的蒙古長調應該不錯,我想,但音樂頻道應該早就停播了吧。

     忽然,司機好像聽到了什麼,把廣播音量開到了最大,專注地聽着。我有些驚奇,因為這竟是美國之音,而且是未經翻譯的:

     「……美國之音新聞快報。帕沙迪納,艾倫。晚上好,同胞們。加州理工的寧靜被喧囂打破,記者早早地擠滿了白色大禮堂,等待着地學系的柯克維恩科教授。他是『雪球地球』假說的提出者,下面,讓我們聽聽他的見解和對目前局勢的分析。」

     「……柯克維恩科先生,請問您為何在1992年提出『雪球地球』假說?

     「這個假設,是為了解釋新元古代冰川沉積物而提出的。據推測,當時的大陸板塊都聚集在赤道附近,形成了超大陸『羅迪尼亞』。大陸的反射讓地球吸收的太陽輻射下降了2%左右,引起了全球性的低溫和冰雪氣候。」

     「僅僅2%?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有可能,還有一種假設認為,超大陸裂解造成海岸線長度增加,近海的海藻因此大量繁殖,光合作用令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急劇減少,造成了氣溫降低。當然,這些假設還有待商榷。」

     「柯克維恩科先生,據說『雪球地球』存在一個臨界點,您認為它在何處?

     「根據維克多小組的數值模擬,一旦雪線低於北緯30度,地球氣候的正反饋效應將自動完成接下來的結凍過程。換句話說,如果把凍結過程比作『推石頭上山』,30度線就是坡頂,往後都是下坡路了。」

     「我們有辦法阻止雪線蔓延嗎?

     「有,但很難……」

     啪地一聲,廣播被關掉了。我回過神來,聽到司機瓮聲瓮氣地說:「馮總,我們到了。」

     我覺得這聲音很耳熟:「謝謝,請問您是?」

     「五院的胡斌,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

     「哪裏敢!折殺我也。」我又驚又喜,「你怎麼當起司機來了,這種大禮,我可消受不起啊。」

     「瞎扯。你這渾小子拎着氫彈到處走,不來點兒大禮還真不合適。」老胡咳嗽了兩聲,說,「那是你愛人?」

     我有些尷尬,說:「不,這是我在火車上遇到的一個女孩子,病得很重,我想帶她到指揮部的醫院看病。」

     「你要小心,最近蓋亞派很猖獗,保不準兒有個『理論結合實踐』的。」老胡聳聳肩,壓低聲音說,「你的方案可是我們的最後希望。」

     「我知道。」我說,停頓了片刻,又忍不住補充道,「其實沒那麼嚴重,在所有方案中,有好些比我的更有效,只不過這個比較好實現而已。即便被瘋子破壞了,上頭肯定還有備案。對了,麻煩你代我向杜總道謝,沒有他,我沒法開展這次實驗。」

     「依我看就不用謝了。如果人類得救,那就是最好的謝禮了。」老胡說。我打開車門,一股寒風灌進來,他烟捲上的火星立刻熄滅了。

     至今,我仍對那天的「救世大會」記憶猶新。一直以來,電影都告訴我,在生死關頭人類會團結一致創造奇迹。然而,這場會議讓我看到現實要複雜得多。

     工程決策上講究「讓數據說話」。也就是說,任何方案必須拿出可靠的文章或是實驗數據。但會場裏高懸着一個計數器,鮮紅的數字顯示着全球平均氣溫,每過一小時,數字就揪心地跳一下。沒時間一一實驗了,只能討論。會場裏,所有代表看起來都像上帝,提出一個又一個波瀾壯闊的設想,但一到砍方案的時候,就爭得面紅耳赤,口沫橫飛。簡直是諸神之戰。

     「好了,我們回顧一下目前的I類方案,也就是積極抗災方案。」主持人呷了口茶,搓了搓紅腫的眼睛,說,「化雪劑、催化劑、表面活性劑首先被否決。這也提醒其他提案的代表,我們提出的方案的能量尺度起碼要和大凍結的能量匹敵,否則沒有意義。我們已經接到兩千多個救世方案了,請大家節省寶貴的時間。」

     「大凍結的能量尺度有多大?」有人插嘴問。

     「這麼說吧,」一個物理學家說,「我們現在每秒損失的太陽能,相當於人類製造過的最大的核武器;每天損失的能量,足夠把喜馬拉雅山以第三宇宙速度發射出去。」

     「還有時效性。」主持人說,「比如NASA提出的增殖反射鏡、諾依曼機,還有日本的拉格朗日透鏡,都不能在短時間內實現,應該歸入II類方案。俄羅斯的『碎星計劃』倒是操作簡便,不過小行星的到來尚需時日,我們等不了那麼久。畢竟,我們只有十三天。」

     「即便小行星來了,炸碎它也超出了我們的能力。何況,誰又能保證碎屑均勻到那種程度,以至於它能像塵埃雲一般反射太陽光呢?這塵埃反射鏡的姿態,又該怎麼保持呢?」

     「但是,等等。」一個年輕數學家突然發言,他手裏揮舞着一張光盤,「大家都進入了一個思維誤區,難道必須要和大自然硬碰硬的幹嗎?用很少的能量,難道就不能影響氣候?」

     「你是想說混沌理論吧?」

     「沒錯,這張光盤裏是大凍結時期的大氣模型,立方體網格邊長只有100米,是人類做出的最精確的大氣模型了。只要動員起人類的所有計算機,五天之內就可以算出第一個敏感點。」

     「年輕人,混沌理論說了這麼多年,還從沒有見過哪隻蝴蝶能扇起風暴。」一個老教授說,「所有實踐都失敗了,因為混沌的實質是決定論的混亂,哪怕一個水分子的引力都很敏感。」

     「那是你們沒有理解問題的本質!」

     「你覺得本質是什麼?」

     「地球是一個非平衡開放系統,原來地球處於遠離平衡的非線性區所以能產生自組織現象,現在能量流入突然變少,地球跌落到了平衡的線性區。當然我知道這些當年哈肯都說過,但他寫協同論的那年人類既沒有發現混沌區裏的質數窗口也沒有發現舒爾分形和費根鮑姆常數!是我,我發現了其中的聯繫!」

     「先生,先生!別激動,你的數學模型是否可行,要等組委會看過才能拍板,有理不在聲高!」

     「哼,只不過是去走個過場,然後就被一幫蠢貨淘汰掉罷了。你們想自殺,我可不想!」

     「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辭!」

     「毀滅人類文明的罪責,你們擔當得起嗎?!」

     「你夠了!這是個蠢辦法,現在不能使巧勁,要使蠻勁。」一個固體力學家說,「我也有一個數學模型,比他的簡潔很多。在特定的地點引爆核彈,可以誘發海底地震震裂冰層,誘導超級火山加熱大氣。」

     「這太瘋狂了。地質災害帶來的危害,不比『大凍結』小。」

     「我們能不能嘗試釋放地底的天然氣?」一個工程師說,「甲烷的溫室效應比二氧化碳強兩百多倍。」

     「甲烷儲存量有限。」一個地質學家說,「而且這在『雪球地球』不管用。白色地表造成的『冰室效應』要遠強於溫室效應,不信你可以算一算。」

     「啊,怪不得美國人放棄了南太平洋的可燃冰計劃。」

     「他們比我們更難。我國只負責亞歐大陸40度緯線以下的防禦,美國卻要兼顧太平洋和大西洋。這麼多海水,怎麼才能阻止它結凍?」

     「誰讓他們儲備了那麼多核彈。」

     「俄羅斯也有很多核彈,但偏偏不肯都用上。」

     「老毛子在算自己的小九九,冰河時代對於他們來講是個機遇……」

     「安靜,大家安靜!我們不要離題,時間不多了!」主持人高聲說道,「現在方案回顧結束,希望被擯棄的方案對大家有所啓發。下面,按照今天的議程,我們開始最後一輪方案篩選。第一個代表,來自中科院核研究所的馮淵研究員。」

     掌聲稀稀拉拉,看來大家開會都開蔫了,剛才的吵架已經耗盡了人們的氣力。我走上講台,清了清嗓子,試圖提高聲音打起大家的精神:

     「各位,作為核研究所的代表,我帶來的方案自然是基於核能的。方案的主導思想是這樣——用核爆炸掀起塵埃,來阻止地球白化。」

     聽眾一片沉默。我繼續說:「請看這張圖。我們將依托昆侖─祁連─馬鬃山系建立第一防線,沿海岸線建立第二防線。在大西北,兩千多枚百萬噸當量氫彈將被引爆,產生強大的上升氣流,捲吸起沙塵。這些氫彈的爆炸地點和時機是精心選擇的,塵埃匯入大氣環流,恰好能在五十天後產生沉降。這樣,在太陽恢復了光照後,地球便不再是白色。據計算,一年左右,這些塵埃就可以吸收足夠的太陽能使地球解凍。」

     「你覺得這很新鮮?」一個老教授說,「如果這樣,首要的問題就是放射性污染。」

     「我們用核同質異能素點火,不需要裂變扳機,沒有放射性。」

     接着,各種問題連珠炮似地提出來:

     「如果這樣,核爆炸對土石的粉碎程度必須恰到好處才行。如果沙礫太細小,反射率就會很大,最後和『雪球地球』沒有區別;如果沙礫太粗大,那還沒等大氣環流把它鋪滿地球,它就已經墜落了!這個平衡你怎麼把握?」

     「大氣環流錯綜複雜,如果算錯了,掀起的塵埃可能會產生反效果。你的計算結果可靠性如何?」數學家問,「一個小小的誤差就可能毀了一切!」

     「還有,你怎麼控制塵埃在大氣中的滯留時間?」

     我說:「的確,地球系統太複雜,這個方案做不到萬無一失。不過我們已經做了最詳盡的數值模擬,上面的那些情況都已考慮到,並有相應的對策。」

     主持人點點頭,補充道:「其實目前只有這個方案最可行。據說核研究所已經設計了一個實驗方案,不是模擬,是真正的實驗。」

     「是的,在肅南祁連山下,我們已經開始建造第一防線的試驗場,同時,作為核燃料的15千克金屬氫已經就緒,實驗代號『火炬』。」我說,「三天後,就有結果了。」(待續)

     注:

     ① 想像中的一種防止金屬氫退化的約束裝置。

     ② 星雲在大橢圓軌道運行,與圓形的太陽系軌道相交,有可能出現這樣的相對速度差。

     ③ Joseph L. Kirschvink, Caltech。

     作者:陳梓鈞,作家,博士,畢業于清華大學,從事航空航天領域工作。獲第25屆銀河獎新人獎,作品《卡文迪許陷阱》獲第26屆銀河獎最佳短篇小說獎。

     題圖:Ice Clouds over Coniston Old Man ,John Ruskin 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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