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子文:这世上没有你我,只有我们
2016/4/18 笨鸟文摘

    

     摘自:《穿越人海拥抱你》

     文/苑子文

     1

     我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哥哥。

     从念中学开始的寒暑假,就都是我和弟弟两个人在家,作为哥哥的我不得不学会做饭,照顾弟弟。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像一个没有天赋的新手,饭做得马马虎虎。好在,我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哥哥,他是一个容易糊弄过去的弟弟,所以我们的组合很默契,我做,他吃。

     青椒切块依然大小不一,米饭好像又蒸多了,耗时四十分钟,拿家里仅有的食材勉强炒了两道菜,煲了一罐粥。弟弟拿起手机边玩边吃,看来我的饭又不是很合胃口。

     “别玩手机了,对胃不好。”我拿出惯用的兄长唠叨的语气,期待他能听话地放下手机好好吃饭。

     弟弟盯着手机屏幕,咬着筷子看得入神,时而似笑非笑,“别玩手机了,吃饭。”我压低了声音,开始有些严肃地对他说。然而他还是盯着那些综艺节目,入神地看着。这时我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静静地等他一起吃饭。他似乎察觉到了严肃的氛围,抬起头用略带惊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赶紧把目光移走,正经吃起饭来。

     我被他的眼神打击了,心里猛地一怔,他有这么怕我吗?

     印象中上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还是高三,那是我逢人便说但又怎么都形容不清的一个眼神。

     弟弟一直比我学习好,我记得念高二的时候,他常常蝉联全校第一名,所以在我取消午休去复习、熬夜又早起去复习、课间无休去复习时,他都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累了就停,困了就睡。即便我这么拼命念书,成绩也没有超过他一次,甚至有一次考试被他落下60分。每次考试结果出来,我对自己的成绩又大失所望时,弟弟都会批评我这样用功一点儿用都没有,说我需要调整的是心态,学习这件事儿不是靠熬夜和努力就能行的。

     上了高三,自主招生考试的意外失败,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弟弟的状态,他的成绩开始不断下滑,从常年全校第一名跌到十几名,几乎要与北大无缘。从那时起,他开始慢慢收起往日的霸气,以往他认为只要白天高效,其他时间是无须很辛苦的,现在他开始改变学习的模式,和我一起熬夜复习,增加学习强度。

     每天晚自习后,我们会分三个阶段复习,越往后学,弟弟注意力越涣散,精神头越差,越容易犯困。所以我就会盯着他,不让他把懈怠的情绪一直蔓延下去,如果困了就会带他举哑铃、做俯卧撑,恢复精神,然后继续复习。实在熬不住了,我会让他睡一会儿,再起来复习。在高强度的压力和无休止的复习中,有好几次他的“小憩”几乎是昏睡过去的,但我还是会很严厉地把他叫起来,大发脾气,骂他不求上进。每每此时,他都会很可怜地爬起来看书,我表面上保持着冷酷,心里却心疼得不行。

     有一次我们在各自的写字桌上复习,十二点刚过,他便开始打瞌睡,往常我一定是呵斥声起,但我看到裹在厚厚的大衣里的弟弟,光打在他因为刚洗过脸而被打湿的头发上,显得格外狼狈。他低头打瞌睡的时候,因为长期只学习不运动,从睁开眼到闭上眼一直在坐着,竟然有了双下巴。曾经桀骜不驯、外表清秀的他,突然成了眼前这个模样,我竟有些不忍。就在此时,他一个深深的瞌睡把自己惊醒,睁开眼缓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慌张地转过头看我,那一刻的眼神,我此生难忘。带着愧疚、害怕和可怜,带着自责、恳求和疲惫,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是不是我一直对他太过严厉,把他逼得太紧?是不是我的方式过硬,缺少换位思考?是不是我无形中给了他太多压力,也在打击他的信心?我快速起身走过去,抱着他的肩说:“咱们不学了,快好好休息……”

    

     2

     “哥,你怎么不吃了?”

     我被弟弟的话打断了思绪,这才从那个眼神中走出来。我一边扒着饭,一边留意着他看我的眼神。

     爸爸妈妈生俩养俩,以前吃了不少苦,所以我从小就很独立,带弟弟做家务,领弟弟上学,教导弟弟不惹事,很少让父母操心。所以我一直要求他,要听哥哥的话。可能像大多数长辈觉得自己家孩子不懂事一样,我也常觉得弟弟太过淘气,学着父母教育子女的样子,给弟弟“上课”,

     当然偶尔也会“上手”。所以每当他用这种眼神看我的时候,我都会反问自己,我是不是太严格了?我这样做对吗?有时候也会担心,弟弟的内心是不是很烦我?他长大后的第一件事,是否就是摆脱我的管教?

     在我心里,我是要一直为弟弟遮风挡雨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真正的兄弟,是成为彼此的保护和支点。

     在大一那年,为了尽快经济独立,我开了一家护肤品公司。有一次寒假,因为要做品牌新项目,我几乎从大到小地把控每一个环节,事无巨细地去盯每一个细节,经常熬夜到凌晨三四点。越是付出得多,就越会担心活动效果不好,在持续焦虑、紧张的状态中,我终于扛不住了。有一晚,我累得失去意识昏倒在洗手间。后来爸爸告诉我,是弟弟发现我脸色不对,跟去了洗手间,才救了我。爸爸还说,在急救车上,我身后有一个出风口,因为是寒冬,风口吹着很热的热气,我的腰被烤得发烫,但自己完全不知晓。于是弟弟就一直用自己的手护着我,帮我挡着,到医院时,他的整只手都被烤红了。平日稍微冷点儿热点儿就大喊大叫的他,一直忍着炙热,不停地跟我说话,安抚我的情绪。

     第二天早上,就像电视里的偶像剧一样,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守在我旁边的弟弟。他见我醒了,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他看着我说了一句话:“哥,你知道吗?昨天我趴在你身上的时候,就像二十一年前我们俩依偎在妈妈肚子里一样,如果双胞胎真的心有灵犀的话,我真的希望这一次可以替你忍受一半的痛苦。”当时我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很多人都会说,你们作为双胞胎,会不会心有灵犀地答错同一道题,喜欢同一个女孩子?然而在他心里,心有灵犀这个词,倘若真有,他希望的是帮我分担苦痛。我永远都记得他对我说这句话时的眼神,是我心疼你受折磨,是我愿意为你抵挡一切痛苦。

     后来,他开始跟着我去工作室上班,旁听我们的会议,从我的工作电话里甄别有效信息,不断学习和充实自己,直到有一天,我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筹莫展时,他悄悄地试探性地问我:“哥,你看这样可行吗?”他的建议和想法令所有人惊喜,但我没有为他的聪明过人而骄傲,也没有为他的成长懂事而骄傲,真正令我骄傲的,是我终于明白,我一生拥有的兄弟,不是我变成你锋利的兵刃,而是永远成为彼此的后盾。

     其实成长以来这么多年,真的很感恩父母把他带到我身边。我是一个在生活中极度缺乏幽默感的人,但有他的日子总是充满了快乐。

     本科住的宿舍相隔很近,他会偷偷来我宿舍,把我桌上的水果零食顺走;回到宿舍我打开椅子上的书包,会发现他把脏衣服藏在里面,上面附上一张字条,写着“待洗”,我真是又气又笑这个念了大学还这么幼稚的家伙;他常常要我帮忙打饭,最常用的借口是发给我一张自拍,说今天没洗头,太丑了,于是我就乖乖给他买完饭送到楼上,等到偶尔有一次我想让他帮我带饭了,也自拍了一张发过去,说今天太丑了,没洗头,而这次他会回复我“哈哈哈哈确实是丑啊”;平时在家里,妈妈会喊他起来做家务,每当这时,他就会跑到我房间盖上被子,然后耍赖偷懒把我撵出去干活;由于做品牌工作很忙,每天他都要等我吃饭,加班之后我通常带他去吃好吃的,吃饭时他喜欢拍菜,加个滤镜,我喜欢拍他,留着原图。每每此时,我都会觉得,唯有美食与双胞胎不可辜负。

     3

     其实从小我就和弟弟不分你我,不管自己考得多差,只要他考得好,我就特别高兴;同样,哪怕自己考了第一名,弟弟没考好,我也高兴不起来。

     记得有一次,是2015年末,新闻上说未来几天将迎来全年最大一次流星雨,只要空气状态好,在夜间可以看到上百颗流星。那会儿正赶上研究生保送,弟弟的成绩和排名很靠前,而面试表现不尽如人意,有些危险,所以他整天心情不好。我买了零食和水果,去宿舍看他,却发现上一次买的还丁点儿未动,我问他:“哥可以帮你做点什么?”他摇摇头,没有过多的话与我说。不只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我究竟能帮到他什么。于是我只能安慰他说,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虽然每次说这句话时,我比他还没有底气,但每次看他很懂事地说“哥,我知道了”,我都会觉得更心疼。

     流星雨到来的那晚,我印象非常深,因为宿舍的同学没有感兴趣的,加上午夜气温骤降,天气寒冷,大家很早就躺下了。我一个人披了一件外套,跑到操场上等流星雨。操场上全是成群结队的小伙伴,或者情侣。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很不好意思,就又走到很远的一幢办公楼下,坐在冰凉的石阶上等啊等。周围没有人说话,手机被冻得自动关机,这个时候,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我坐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跺跺脚又坐下,抬头抬得累了,就换个角度继续看,生怕错过了一颗流星。我跟自己说,一定要等到,不管多晚都要等到,要替弟弟许愿。虽然作为唯物论者,我明白我并没有期望流星真的能保佑弟弟保送顺利,只是希望我做的这点儿小事,能让他稍微开心一下。

     夜里一点多,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我连忙双手合十,替弟弟许了愿。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流星,虽然没有一颗一颗成群滑落,但还是觉得耀眼极了,像结了冰的水,像融化成水的冰,像转瞬即逝的梦,又像永恒的光亮,倏地一下,从漆黑深邃的夜空中划过,掀起一阵欢腾,然后安静地陨落。流星经过的速度太快了,冻得发蒙的我不确定是自己真的看到了,还是一个错觉,于是我一直等了三颗,直到看到一颗很大的才甘心,确定今晚遇到了流星。

     其实我一向不会被这些浪漫的事情所打动,但后来发现,当你真的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真的会去接受一些自己曾经不太接受的东西。回到宿舍时,整个人已经冻得哆嗦,触碰手机的手打字也不听使唤了。费了半天劲儿,才慢吞吞打下一行字:“哥熬到现在,看到好几颗,冻得不行,但很虔诚。”

     早上醒来,看到手机里弟弟给我留言了两个哭脸的表情,我开心地笑了。他无须更多言语,我已经知道,他感受到了。

     我还记得,“非典”那年,我因为与一个疑似病例擦肩而过,又正好赶上发烧,被家人与弟弟隔开。我在家里打吊瓶、观察病情,他被送到乡下老家。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得了“非典”,一定不能让弟弟再跟着我了,一定要分开,不能传染给他。那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和弟弟真正分开,傻乎乎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弟弟了。于是学着电视里亲人分别的样子,告诉他哥没事,让他别难过。记得那会儿通信不像现在这么便捷,没办法用微信聊天,更没有视频功能。那时每天最盼望的,就是晚上可以跟弟弟通一个电话。那时候年纪小,以为发个烧就是感染了“非典”,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所以每个白天都很绝望、难熬,只有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才稍微打起精神活泼起来。还不明白为什么电话这头的人,可以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的我,天真地以为打电话也可能会传染病毒,所以每次通话到一分钟,我就会和弟弟讲,不能再说了,再说会传染给你,引来父母一阵笑声。每每回想起此时,我也会跟着嘲笑自己当时的懵懂青涩,但也会愈发确定,从小到大,在我心里,一直有一种爱,叫我希望你幸福。

    

     4

     说起幸福,我一直是一个追求“小确幸”式幸福的人。寒假的时候,我每天会按时早起去公司上班。醒了的时候,弟弟还睡着,我给他做了早饭,洗了澡,发现时间赶不及了,叼着切片面包就赶紧出门去工作了。平时生活中的我,常年熬夜,吃饭没点,所以落下了胃病,几乎每天早上都要疼一阵。弟弟看手机上写着“生花生米对胃好,可以缓解胃病”。经常趁我不注意,在手里放十几粒花生米,然后一把硬塞进我嘴里。

     因为爸爸不能喝酒,为了不让弟弟喝,逢年过节,或与亲朋小聚,我都成了我们家的“酒力担当”。每次喝酒前,弟弟都会给我准备一罐酸奶,喝完酒会逼我喝很多糖水。我也不知道他都从哪儿看见的这些办法,但有人时时刻刻为你考虑,惦记着你,还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妈妈总认为,小孩子眼里是没有一样的东西的,所以给我们买衣服喜欢买不一样的,然而,两件衣服比较之下总有一件相对好看一点儿的,一件相对差一点儿的,于是每次两个人抢起来的时候,他都会故意让给我,说,算了我不跟你抢了,你喜欢你就拿着吧。这时候我又觉得作为哥哥,还是让着点儿弟弟吧,于是心甘情愿把好的那件给了他,这样的把戏我们从刚识全拼音字母一直玩到深谙世事。

     其实不管是兄弟姐妹,还是父母双亲,或是恋人情侣,我一直觉得,最好的幸福最渺小,生活里的幸福都是往来重复,真正能让你记住一辈子的,往往就是这些不经意的瞬间。

     我与弟弟就这样又打又闹地过了二十三年,回过头来看过去的日子,难免感慨时光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批评他的很多缺点,也还没来得及感激与他相扶持的瞬间,忽然就长大了。

     现在的我,依然希望他每一步都走得端正漂亮,只是不会去苛责或批评他了,因为我相信他已经学会何为责任;现在的他,依然习惯有一个哥哥在身后随时守候,只是不会过多依赖我了,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明白如何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是的,真正的亲情,不只是让彼此感到快乐,而是一起成长,在爱里学会体谅,学会扶持,学会信任,不是完全依靠,也不是完全独立,而是能自己打理好自己,并给对方带来好的影响。值得庆幸的是,在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就有这样一个人,扮演着这个角色,从玩伴一直到陪伴,互相鼓励,互相影响,也互相成就,并将持续走过一生。

     如今,他已经像例行公事一样,吃完了一整碗饭,然后打开客厅的音响系统,拿着麦对我说:“谢谢哥的晚餐,现在到我报答你的时间了,想听什么?你点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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