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才是最具情怀的那拨人
2016/7/9 医学生

    

     投稿人:宋时雨

     早晨的公交车没有预想中的拥挤,车流量也不大,就是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送孩子上学。雨后的空气散布着不愉快的湿漉漉,就在这一天,我上了公车,开始一种全新的体验。

     我到医院的时候才7点40分。穿过病房A楼2楼的那条迷宫一样的过道,找到了内镜中心。我在“天桥”中段换了白大褂,自然而然步速就快了起来。千辛万苦绕到了预约窗口,很多病人看着我的眼神都是无比兴奋,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我是个大一都没念完的菜鸟。

     我到窗口问——方老师来了吗?

     护士说,还没有,你先进去吧!她帮我打开了那扇要打卡才能进得去的大门。

     我踏进内镜中心,有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感觉,还带着一种好奇,我跟护士姐姐打了招呼,才发现,原来不是每个护士都像学长学姐们说得那样严厉。

    

     等了很久,方老师带着我进了内镜诊室。除了洗消机器轰鸣的声音之外,排列整齐的胃肠镜机械安坐在各自的房间,长长的纤维管被老师的手灵巧地握着,乖乖地变出适宜的弧度。

     灯头闪着白色的光,微微刺眼,我战战兢兢地站在学姐身后,不敢说话,“四只眼”的特点,让我越发细致地观察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今天病人很多,但是方老师一看就是个老手,动作麻利而轻柔。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如此温柔地对待病人的男医生——他用几秒钟的时间示意我们迅速做好准备,带上口罩和手套。在我们准备的间隙,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在操作之前,他会用双手,轻抚病人的侧脸,安抚他们紧张的情绪。

     方老师的动作是极其流畅的,入镜迅速但绝对不粗暴,这将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病人的痛苦。当镜头进入恰当的位置,他持镜的手画出完美的弧度,用肩膀带动着镜头灵活旋转,时而向左,时而向右,结合手柄上的旋钮和按键的功能,屏幕上的图像迅速变换。

     每次观摩,就像是在观赏一段华丽而俏皮的舞蹈,以脚踏板捕捉图像的声响为节奏,以流动的生命为背景乐,我无法形容这样的体验,或许在艺术观赏性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画面有些滑稽,然而,我坚信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神圣而漂亮的连贯动作。

     尽管,展示屏上的画面,大概是很多人都会觉得难以适应的样子。没有预想中的那种恶心反胃,只听得见机器运作的声音,搭班护士默契而利索地配合取样,除了机器再三出现故障,耽误了我们不少时间之外,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我出乎意料地得到了一次机会,在老师手把手的指导下,我进行了一次退镜操作,由于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多少有些笨拙,不过,在谨记缓慢而轻柔的原则下,我顺利地退了镜。

    

     我想起很久之前,曾经看过祝小兔写的《万物皆有欢喜处》,这本书记录了这座城市里的手艺人,大多数都是未曾听闻过的,隐藏在小巷深处的生僻手艺,但在很多很多年之前,甚至现在,这些手艺却依然有特别的情怀和温度。只可惜,很多手艺,都不再有人传承。

     小巷深处,油墩子的飘香;石库门里,钢笔修理铺的老人叮叮当当;现代住宅中,几捻药香的制作者创造出袅袅青烟;皮革铺里,复古而浓重的味道琳琅满目……

     他们都是有情怀的人。我曾一度不知该去哪里才能找到这份情怀。直到今天,我遇见了方老师,我才恍然大悟。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群体,我们从来不会定义为手艺人,可他们确确实实就是手艺人。那就是,临床工作者。

     手艺,之所以存在的理由,除了人们需要这些手艺所带来的一切,无论是视觉体验还是味觉体验,更重要的是,人们总希望,有些东西用的时间久了,生出了感情,想让他们陪我们更久、走得更远、更长。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我们的身体要陪我们一生的长度,而临床的医护,就是维护并且“修缮”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最伟大的“物件”的手艺人。

     药剂不能代替一切,也不能解决一切,那么,像内窥镜,外科手术,甚至简单的清创术,难道不是一份手艺吗?我们常常会说,这个医生“活儿好”,因为,他的手有神奇的力量,可以以最小的苦痛,帮助病人解决最大的困扰。

     这样说来,学医的人,也应当怀有像手艺人一般的情怀。

    

     如今我们在国内所接受的医学教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纯科学、纯理性的教学。即使开设了医学伦理学,普通心理学等这一系列可能有助于理解人文医学的课程,我们依然会习惯性地把它们当成理性的科学来学习,却忽略了,其中从“人”,从“人心”,从“人性”出发的视角。

     而立足在现在的现状之下,医学光有冰冷的检验、数据、临床指南之外,已经远远不够了。病患们更多需要的不只是有限的、有创的治疗,反而更渴望得到更多的关注与爱。

     尤其是,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一类患者。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饱受折磨和摧残,有些是没有得到正规而及时的治疗,有些则是因为发现疾病时已经回天乏术。临床工作者每天都在面对这样的群体,看遍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甚至是一出又一出的闹剧。更别提,是生命的转瞬即逝了。有时候,我们的奋力抢救能够获得成功,但是真的很难说,当职业生涯走到最后落幕的时候,我们是送的多,还是救的多。

     时间久了,最早接触临床时的悲悯早已变得麻木,也就自然而然,不会轻易地受到触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永远是不够存储整个世界的无奈的,因此,对于时时刻刻面对离去和存活的医护而言,选择屏蔽一些,或许是最好的方法。然而,做医护,并且坚持下去的,必然不可能是对生命、对病人的疼痛无动于衷的“铁人”。我们永远会有感受,只是,不曾也不愿意再去表达了。

     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个人觉得,未必如此。我们选择麻木,无非是逃避悲伤的一种方式,因为,我们无法让自己每天活在悲伤的阴影里。可是,当悲伤变成了一种悲悯和为了下一个生命而拼搏的动力和勇气,是不是就会成为另一番景象呢?

     在跟随方老师之前,我听说他主要研究对于恶性胃肠道肿瘤的治疗,并且也在该领域有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他应该是经历了许多的生死,才会有今天的成就。可是我却不曾在他身上看到半点的冷漠与麻木。

     他并不高大的身体里蕴含着活力与风趣,幽默的语调,娴熟的操作,和蔼的语气,让我无时无刻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让合作变得快乐而轻松,更让病人感到安心。

    

     我想,这种力量,应该就是一种情怀,一种手艺人的情怀——因为热爱,所以坚持;因为坚持,所以平凡;又因为平凡,平凡而郑重地敬畏生命,才能挽救更多的生命;更因这样平凡的拯救,而成就伟大。

     当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时候,有人能够让它重新恢复光亮和温度,这难道不是至大的修行与爱么?

     只可惜,这种一开始就应该植根在我们医学生心中的情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为什么,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批量的麻木的科学医生。我们其实都忽略了一点,我们是人医,首先我们是人,我们为了服务更多的人类而付出了青春甚至一生来吃苦,其次我们才是医生,只有懂得“人”的医生,才能成为完整的人医。

     也许,我们无法对病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也无法永远为病人而心疼、挂念下去,但,至少我们在与病魔抢夺生命的时候,可以更多去关注我们所照料的处在痛苦中的那个战友,他是否安好,又是否因为我们的决策而痛苦煎熬着。

     也许,纤维管和镜头是冰冷的,起码,我们的双手,是温热的。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个“方老师”,至少我想成为那双温热的安抚着病人的侧脸的手,做一个手艺人,平凡而温热地编织着生命的情怀。

     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其实不是别的,就是,无论我,还是你,都好好的,就这么自然地走向老去,迎接最后一刻,那该多好。可是,人类总有病痛,即使我们发展得再发达,也无法改变和阻拦这样的自然规律。我们能做的,比抗争更温柔的,或许就是和平共处。

    

     对了,如果有一天,你要做胃肠镜了,而恰好我在,我会愿意陪着你,紧紧握着你的手,告诉你,没关系,再难受,我会陪你,结果好坏,我陪你面对,陪你分担。

     谢谢方老师,谢谢你这个谦逊而低调的手艺人,今天是我的第一课,你却在我心里种下了一份情怀。

     方老师说:“小宋啊!你慢走,有空再来。”

     言犹未尽,我用脚踏开内镜中心的门,神清气爽。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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