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和你不一起高潮的权利
2016/3/30 槽边往事

     今天选用的歌曲是Pink Floyd的《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但是我怀疑微博上为中国队进入亚洲12强而欢呼的人们并不能明白这一选择中的强烈反讽意味。所以，我想我不得不加一个注解：选择这首歌，是一个讽刺，意思是你们的脑袋和砖头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上，我觉得砖头还要好一些，起码有用。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怎么看中国男足获得亚洲12强这件事情，让我吃惊的是：面对这样一个成绩，不欢呼在网络上已经成为了一种罪愆。以至于包括网易、新浪、凤凰、搜狐、腾讯在内的媒体分别在自己的娱乐或者体育版块发文，刊载讨伐我的文章。为了避免误伤，这里我不得不发布一个声明：

     如果媒体从业者的基本职业素养过关的话，应该知道新浪微博“宁财神”帐号的实际持有人是我---查看置顶微博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小学以上文学程度的编辑应该有核实这一新闻事实的能力。关于中国队进入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12强的所有评论，都出自于我手。我叫和菜头，英文名：Your Father。

     许多读者要求我讨论一下国足。我觉得对于一个四十岁的人来说，从1980年代开始看足球，到这把年纪再来讨论足球是粗鄙的。因为我并没有罹患失忆症，没有必要反复探讨什么是体育精神，什么是得失之心。正如我在这个微信公众号里多次说过的那样，我们只需要讨论什么是什么的问题。

     2016年，在亚洲48个国家内，进入前12名，这就是事实。除了米卢执掌帅印的日韩世界杯，中国队没有进入过世界杯决赛圈，这也是事实。许多人讨论为什么，我对此完全没有兴趣，我只关心事实本身。基于这样的事实，我不理解为什么进入一次区区亚洲12强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这就是我得出的结论。

     那么，包括媒体在内，以及相当数量的网友，对我的看法表示不满，觉得可以用围攻的方式“惩罚”我，我觉得非常天真可爱。批评我的一大原因是“看不到进步”，那么，我看了接近30年国足，实在是不知道我和今天的“小学生球迷”相比，谁更有资格谈进步。因为所谓进步，是一个比较概念，需要放在漫长的时间长流里来进行讨论。如果和21世纪初的低谷相比，那么今天进入亚洲12强的确应该算作是一种进步。但是，如果和曾经没有恐韩、恐日、恐西亚的中国队相比，如果和曾经频繁拿下亚洲杯前八名，甚至是亚军的中国队相比，我不大明白所谓“进步”体现在哪里？也不大明白欢呼的理由在哪里？

     尤其是在资讯如此发达的今天，我们可以轻易查到遭受灭国的伊拉克队勇夺亚洲杯冠军的历史，我们也可以看到在战火肆虐下的叙利亚在今年的成绩。所以，我实在难以理解为进入12强而欢呼是为了什么？不大明白所谓体育精神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活得长，见得多，怕并不是我的错。

     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不理解为什么要欢庆，但我并不反对欢庆，哪怕这种欢庆透着一股子傻气。傻儿子曾经可以做四则运算，现在成绩掉落，终于开始可以做10以内加减法，你愿意鼓掌那是你的事。我觉得真正值得讨论的是，为什么对我不予欢庆的行为如此暴怒？而且，那么多人，那么多媒体，觉得可以依凭人多，就可以压制我的声音，甚至觉得纠集几百人辱骂我就算作是一种“惩罚”？

     为什么我必须和你们一样，否则就是一种大逆不道？什么时候足球作为一种娱乐已经上升为宗教，需要召开宗教裁判所审判异端？你们要不要把我绑起来烧死呢？

     我反思了一下， 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我自己这里。如果我忠实地参照《黑客和画家》第三章的内容执行，那么我大可不必在公开场合表达我的看法，而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事实上，微博早已经不是一个可以讨论问题的地方，微博的用户因为识智水平的低下，也只适合刺激他们的延髓反射，用作钓鱼这种娱乐方式。我自己本身已经放弃足球多年，在我看来，它并不比凯撒、屋大维举办斗兽表演以娱民高明到哪里去，依然是一种现代社会的角斗表演，除了让布拉特他们养得脑满肠肥等待美国司法官杀猪之外别无用处。那么，我为什么要刺激这些以足球为布娃娃紧抱怀中的幼儿呢？这种行为无法获得荣耀，也未见得公平。

     但是，从各种球迷和“小学生球迷”，甚至是媒体的小学生球迷编辑对待我的态度上，我们可以看到大众对于异端的容忍程度。我可以昨天是因为谈教养问题获得一百多万点击的作家，也可以是今天被网民、媒体口诛笔伐的罪人。这种墙砖化的趋势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让人对人际交流和沟通完全丧失了兴趣。我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整堵墙就要倒下来，试图砸死我。在我看来，在整个我在新浪微博针对国足的批评中，这一幕是最具价值的部分：

     网络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你要么闭嘴，要么就必须和大众一起高潮的世界。作为一个个体，你没有单独不高潮的权利，否则你就要受到来自群体的惩罚，而在这个过程里，自称社会“守夜人”的媒体，也在推波助澜，努力证明所谓“新闻理想”其实是扯蛋。

     这，就是我想为你呈现的世界。现在，让我们点开文章开头的歌曲，再一次聆听来自Pink Floyd的《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这远比足球要有趣多了。

     题图来自：Pawel Kadysz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微信号】Bitsea

     请你相信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图片来源：伯通李

    http://www.duyihua.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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