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亲历:一起发生在夜半的萌芽医闹
2016/7/19 医脉通
到底,到底是什么破坏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把医患关系推到对立的边缘。
来源:医脉通;作者:暗香盈袖
晚上十点半,刚冲完凉走出浴室,手机在响,是值班护士的号码,不祥之兆袭来。顾不上头发上的水滴,把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那边说:“护士长,3床病情变化,来了好多好多人·······”护士讲话有点慌乱,我说先叫大夜班过来支援,我现在也赶过去。我住的离医院很近,十分钟步行的路程。
走进病区,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弥漫着。走廊里全是人,办公室门口都堵住。
办公室看不见护士和医生,只见主任和几个家属在谈话。应该都在抢救室,我判断。
匆忙换好工作服推开抢救室门,麻醉师紧急的进行着气管插管。患者肥胖,脖子短,尽管用了可视喉镜,仍然很难看到气道深部。K医生弯着腰持续托举着患者的下颌,希望能让气道通畅些,“血氧68,心率130”护士小黄报告着,我看看患者指端,已经明显青紫。“血压44/25”小黄接着报告,“5%葡萄糖250,多巴胺60毫克静滴”,K医生下达口头医嘱,护士倩倩紧跟着复述,手里已经从急救车拿到液体进行配置。终于插管成功,接上了呼吸机,看着血氧慢慢提升上去,大家心里轻松一点。如果此时插管不能成功,没有接上呼吸机,患者很快就会衰竭到底。门外大批的家属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大家心里都有丝丝预知。
患者是个大面积脑梗的病人,中午来到科室还未昏迷,晚上7点开始心率和呼吸进行性增快,昏迷,瞳孔随之变大,复查CT后K医生告诉病人老公和儿子需要紧急手术。可是病人老公听力障碍,儿子刚满20岁,说做不了主,手术要等姨父来了再定。K医生说这手术拖不了,颅内压越来越高,患者生命有危险。正说着,孩子姨父来了,问了病情就开始发难医生:
“这病这么凶险,你们治不好为什么不给我们转院?为什么不早点手术?现在手术能不能保证病人术后的效果?不能干嘛要做? ”
随行而来的还有大批的亲戚朋友,整个病区走廊全是人,连电梯口都难以出入了。科主任解释:
“现在的问题是要挽救患者,我们需要马上手术。”
“不行,我们要转院,快点联系上级医院!”做主的姨父态度很坚决。主任没办法,只有叫了急诊科安排急救车送患者去上级医院,路途风险说了再多,姨父也不听。急诊科的平车推了上来,准备转运。这时,护士报告患者心率只有40,K医生几乎是冲出了家属的包围圈进入抢救室,再看监护仪,显示心跳已停,摸摸颈动脉确认没有了波动,护士已经开始胸外按压······
现在心跳恢复了,插管成功了,呼吸靠着机器维持着,血压也逐步上升······,门外的办公室里还不知道科主任是在如何艰难地面对家属。K医生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看住病人,我出去。” 我此时明白,他现在要去面对的场面一点也不比刚刚结束的这场抢救轻松。
病人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我也走出了抢救室,发现家属属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原因一,因为他们托人找到了院里的一名中层,这种非官方的沟通信任度很高,他们现在终于相信主管医生和主任说的是实情;原因二,科主任联系的市内专家已经赶到,看了CT片子,很确定的告诉家属,病情的进展和凶险程度是控制不了的,即便在任何一家医院救治。
凌晨1点,家属在姨父的号令下随即散去,今天的医闹在萌芽中结束。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却很是糟糕。
我们的医患信任度为什么这么低?坦诚的沟通得到的都是质疑责难,不管你解释的再到位,都比不上有个把熟人的出现,在熟人中间传递的信息叫患方更为信任。我们这些神经外科的医护人员每天面对生死一线的病人,病情给我们的压力巨大,除此之外病人家属的态度给我们带来的压力更为恐怖。身累、心累的难以估算孰轻孰重。本来,在一次次的抢救成功后充实在内心的应该是难以言表的成就感,毕竟我们从死神手里拉过来一条生命,抗争胜利。现在,即便是把九死一生的病人挽救回来,内心的不安远远站在所谓的成就感之上,因为家属并不会体会到你挽刚刚救生命的意愿是多么本能和强烈,多么的分秒必争,你和你的队友战胜了死神,却战胜不了充满敌对情绪的家属。今天,如果不是家属找来的熟人出现,同样抢救成功也未必得到他们的认同,抢救不成功局面就更不敢想象。这样的大环境,叫医生和护士又怎么能一心一意为病人着想,专心地为病人服务。我真的见到过家属对着护士咆哮,护士的手吓得都是颤抖着的景象。这种惊恐下的医护人员能保证患者的治疗和处置正确吗?
到底,到底是什么破坏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把医患关系推到对立的边缘。也许,在今后的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医患关系能够回归和谐,我们在回头看这个特殊年代时才有结论,给这个特殊时代冠名为“戾气医患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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