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城市的打造指南
2016/5/12 罗永浩
▲《哥斯拉》拍摄场景
电影工作者们真正意识到他们必须把布景和剧情有机地结合起来，大约是电影发明十多个年头之后的事了。
随着电影工业的迅速发展不断膨胀，城市，成为了电影与现实交织的载体，电影塑造着昨日的、未来的和幻想中的城市，而城市塑造着世界的梦想，又或许恰恰相反。
▲剧组工作人员为电影搭建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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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 刻 的 昨 日 之 城
电影对历史之城的塑造总是大费周章，这或多或少展示着一大票导演的某种情怀。鲁尔曼擅长拍摄歌舞片，他便将纽约塑造成了一座舞台，每一个以为自己是观众的人，实际都是演员。因为故事设定发生在1922年，原著出版于1925年，而随之而来的1929年股市大崩溃让纽约的败落成为了现实，设计师则不能囿于单纯复制一个时代，她必须激活那段历史，赋予它更丰富的面貌。
▲《角斗士》斗兽场
导演雷德利·斯科特对于展现历史上辉煌帝国的执着更是近乎疯狂，在电影《角斗士》开拍之前，他为了再现古罗马斗兽场的全貌，耗资100万美元在南欧岛国马耳他上建造了一座三分之一的斗兽场实景。电影中依靠后期技术复原后的斗兽场比罗马的那座原版还要大。对斯科特而言，英国和法国浪漫主义绘画里描绘的角斗场面才是他的灵感源泉，角斗士杀死对手的瞬间迸发出的冲击性、英雄的武力对君权的挑战以及人民的疯狂呐喊，也许这正是斯科特心中的罗马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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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 来 之 城 的 银 幕 进 化 史
诞生于二十年代末期的科幻电影《大都会》，在纽约战后泡沫经济中建起的高楼基础上，虚构了一个更加极端的摩登天际线。
《大都会》似乎定义了所有人对未来都市的想像：高耸入云的大楼组成的狭窄深谷，面无表情的建筑工人，街道凌空交错，密密麻麻的车辆如同工蚁一般井然有序，纽约在这里被无限拔高，同时激发了飞翔与坠落的双重隐喻。自此之后几乎所有与未来城市有关的科幻电影都患上了高楼狂热症，而直到20世纪80年代，每一部标榜摩登的电影，一定有一座极简主义的建筑。
▲《大都会》电影场景图
▲剧组工作人员搭建用于拍摄城市景观的实体模型，电影中的远景则由画师在背景布上绘制而成
如果说由于技术的限制，《大都会》中描绘在画布背景上的城市尚且稍显空洞，斯科特1982年的作品《银翼杀手》则突破技术瓶颈，试图用丰满细节塑造一个前无古人的纽约。彼时需要依靠电脑辅助设计的特效技术尚未问世，斯科特为影片搭建了庞大的微缩模型和精细的等比例模型，分别进行大场面和近景的拍摄，城市的远景则经过绘制，再依靠后期拼贴补足。这部受到上世纪70年代基因技术发展影响的作品，建筑在扎实的场景设计之上，几乎每一个设计元素都对应着一种隐喻，如何让幻想与现实完美对接，成为了未来之城的场景设计中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银翼杀手》所建造的城市景观
为了实现想象中的未来，电影中的特效技术日益精进。技术狂热如《阿凡达》，耗费多年不遗余力地设定了一个物理性质、植物系统甚至语言系统完备的潘多拉星球，导演卡梅隆还邀请生物学家和植物学家为每一种生物都设计了对应的名字和属性，甚至还为完美呈现这些世界设定开发了多项特效技术。
▲《阿凡达》中悬浮的阿里路亚山
众所周知，诺兰痴迷建筑，热爱实拍，坚持使用胶片进行拍摄，除非特别必要，他很少使用特效技术，更宣称自己的电影中“不会有飞车和怪物”，这使得现实主义的画面与超现实的故事成为诺兰电影中有趣的矛盾，也让诺兰的哥谭市真实得荒诞。诺兰的蝙蝠侠系列中大部分的场景都是实拍，他甚至在摄影棚中建造了一座360度无死角的巨大蝙蝠洞，流水、山洞、蝙蝠一个不少。在《黑暗骑士》中，诺兰获得了在纽约拍摄十二天的许可，却为此准备了八个月——他需要把各色道具、服装、蝙蝠车、起重机都运到纽约街头，来一场真枪实干的追逐戏。
▲电影《她》中的城市景观
科幻片不得不涉足的问题里免不了对幻想与现实之间关系的追索，在2013年的科幻小品《她》中，未来变得陌生又熟悉，近得仿佛伸手即可触摸，却又远得缺乏实感。除了女主角是一个智能操作系统以外，并没有多少高科技的东西，设计师也没有选择美国电影里常见的地标建筑，而是把上海和洛杉矶的超现实场景都集中到了一个城市里，这一切看上去并不如其他科幻片的未来之城那样充满未来之感，却更加模糊了现实与幻想的界限。
▲《疯狂动物城》城市概念图稿以及城市电影截图
《超能陆战队》和《疯狂动物城》这两部3D动画则利用电脑建模创造了事无巨细的旧京山和动物城。这个3D世界中，不仅有建筑，有其中的每一个人物，更有一套自成一体的世界观。尤其在《疯狂动物城》这部以动物为主要角色的动画电影里，一个集合了不同气候带丰富种族的城市原本就令人难以置信，电影竟然还要讲一个讽喻人类现实的动物寓言故事。在这里，动物城的真实感，构成了整个故事幻想与现实之间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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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 色 世 界 的 隐 喻
如果说一影一世界，那么电影对于幻想中异色世界的塑造，不仅在时间和空间上延伸，也在同一个时空里不断叠加更加丰富的可能性。
为了让影片中的梦境彻底真实化，这部看上去需要大量特效支撑的电影《盗梦空间》，诺兰依然坚持用胶片和实景进行拍摄，即使在拍摄女建筑师梦的塌陷时不得不加入特效，他也采用使用高速摄影机拍摄空气加农炮喷射出的建筑物碎片，再降速与普通镜头合成的方式。整部影片几乎全在实景和模型中拍摄，只用了5%的特效抹去钢索和支撑架等痕迹。
▲《盗梦空间》所加入的特效画面
法国导演雅克·塔蒂的喜剧电影《游戏时间》则探索了这一种可能性。他花费3年时间，用钢筋混凝土和有机玻璃在巴黎郊区搭建了一座庞大的虚拟城市“塔蒂城”。这个彻头彻尾现代主义的玻璃城市拥有机场、办公楼、超市、药店和高端住宅，却完全没有历史、颜色和自然景观。画面大部分被不锈钢和透明玻璃外街景的灰色所占据。
▲前期街景搭建过程
▲塔蒂城街景
▲电影《游戏时间》办公楼里极简的工作空间
不过法国人自有他的办法打破无趣，他选择让被塔蒂城异化的巴黎再次找回本心。当片中华而不实的现代主义餐馆因装修质量过差而破败之后，人们竟然开始回归法国式的彻夜狂欢。更妙的是，翌日清晨，整个城市变了个样子，早餐店里热气腾腾，超市货架占道经营，家家户户窗前挂起彩带，色彩斑斓的小汽车在交通转盘处乱作一团，父亲领着孩子，行人彼此问好——塔蒂创造的含蓄的浪漫主义，为现实提供了另一种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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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城 非 彼 城
▲乔治梅里爱的摄影棚
▲环球影城早期制片厂的影棚
上世纪30年代米高梅建立了“片场制度”，开始签约影星，并在其前身高德温制片公司片场的基础上建立起当时最大的影视基地。片场所在的城市也由“Culver City”正式改名成了“好莱坞”。
在这些片场中，你可以从纽约街往上，穿过巴黎的拉丁区，来到南部的海岛，走过沙滩，穿越泰山曾经生活的丛林，探访英国和意大利的著名城市，来到唐人街，一路沐浴在加州的灿烂阳光中，这里还有城堡、火车站、学校、汽车公司、银行甚至监狱。营造这个世界的人名叫塞德里克·吉本森，他是对米高梅也是对美国电影工业而言至为重要的艺术指导。
一个项目拍完之后不到一天，整个布景便可改头换面，供另一个项目使用。久而久之，这些布景便产生了一种历经岁月更替的历史感——正如同现实中的城市一样。
▲早期《007》片场
在这些片场里，诞生了银幕上的城市，或辉煌或破败，而片场本身与城市之间也有着微妙的联系——因为电影，人潮涌入荒芜之地，改造这片土地，以难以想象的热情和努力建造起精密的设施和紧密配合的运作机构。人们在这里建造、工作、饮食，甚至在这里创造出一座又一座虚拟的城市。而最后，这里也如现实中的城市一般破败、更新、重生，或者终于被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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