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向邪恶低头的米塞斯
2016/10/2 哲学园

     文:丹?桑切斯(Dan Sanchez)

     译:禅心云起(David Wu)

     本文于2016年9月29日发表于美国经济教育基金会网站(fee.org)

     今天,是路德维希?冯?米塞斯诞生127周年。104年前,他的第一部伟大作品《货币与信贷理论》问世出版。米塞斯写下这篇论文之时,正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凶兆降临的黑暗前夜。这一写作计划因此更加紧迫,论文的谋篇布局也深受干扰。他在备忘和回忆录中写道:

     如果让我能够清静工作,能有时间从容支配,我会以直接交换理论开篇,接下来才是间接交换理论。但我实际是从间接交换入手,因为我认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深知,我们正处在大战的前夕。我想在战争爆发以前,尽快完成我的书。因此,我决定,只在几个关键点上,才会超出严格货币理论的狭隘领域,而对于一部较完整作品的准备,则留待来日。

     这位经济学家,尽管年纪轻轻,在学术上已有深厚造诣。他也许在20世纪的次一个十年,就可以写下像他后来的巨著《人的行动》那样的经典,对经济学进行系统严密的阐述,为古典自由主义提供绝佳的理由。

     然而造化弄人,米塞斯,以及他那些居于古典自由主义传统巅峰的代表性思想,要等到西方世界完全放弃这项传统、接受全权政府、走向自我毁灭的那一刻,才迟迟登场。和平与市场,因为战争与计划,遭受遗弃。米塞斯身为自由主义的终极骑士,源自以下两层意义:他既是最伟大的骑士,也是最后的骑士。

     米塞斯和世界大战

     自由主义时代的丧钟,在一战的炮声隆隆中敲响。米塞斯几乎没有充足时间来完成、出版和捍卫他关于货币的论文,就被派往东线担任炮兵长官。

     条件相当的其他学者,获得了战争筹划室的安全职位。然而,米塞斯,因其秉持的自由主义理念,不见容于奥地利的权势阶层,而被直接置于险境当中。一名历史上最伟大的天才,距其人生在起步阶段的湮灭,只差一个气浪滚滚的爆炸。

     这会是怎样的悲剧!米塞斯尚未写下他1920年的论文《社会主义的经济计算》,其中包含空前有力的反中央计划论证。试想一下,作为中央计划完美化身的战争,扼杀了中央计划最严厉批评者的思想。

     如果你设身处地,成为火线上的米塞斯。你,比历史上任何人,明白和平市场社会的运作方式。你理解社会主义和干预主义的致命缺陷,而战争不过是徒劳一场。你掌握着答案!你知道释放人类潜能的社会法则。

     但是,没人会关注你,毁灭和疯狂包围着你。况且,这场在你身边肆虐的战争,随时可能把你整个吞噬。你心中洋溢的未形成文字的全部思想,对于人类而言,都将永远消逝。

     更加勇往直前

     这一切,几乎足以击垮任何人。不过,幸运的是,米塞斯不仅仅是天才,还是道义勇气的典范。在身处绝境的危机当中,以及在他所有后来经历的考验中,米塞斯用一句他在学生时代铭记的拉丁诗歌,来鼓足自己的勇气。

     在不可逃避的灾难面前,一个人要如何活下去,取决于他的气质。上高中时,按传统,我选择了维吉尔的诗句作为我的座右铭:Tu ne cede malis sed contra audentior ito(不要向邪恶低头,而是要更勇敢地继续与之对抗)。在战争最黑暗的时刻,我回想起这句话。一次又一次,我遇到以清醒理智来看无法逃生的境况;但出乎意料的命运之手,又让我绝境逢生。即便如今,我也不会丧失勇气。我想做经济学家能做的一切。我会不懈地说出我所知道的真理。

     他永远忠实于这一决心。从不在原则上妥协,是米塞斯终其一生的形象。一个莱奥尼达斯式(注:战死在温泉关的斯巴达王)的知识分子,在成群结队社会主义者、法西斯主义者和货币狂想者的围攻下,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即便受到老友——那些被凯恩斯革命席卷而去者——的背弃,他仍然坚守自己的立场。他依旧在战斗。他不仅为子孙后代而战,还为自己而战。

     对米塞斯而言,仅凭《货币与信贷理论》,一本传世之作,从理论上揭露通货膨胀政策的愚蠢,还远远不够。他还亲身与两次大战间歇期奥地利的通货膨胀政策对抗。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从恶性通胀中拯救他的祖国——这样的通胀,即将降临魏玛政体的德国,促成纳粹的崛起。

     对米塞斯而言,仅凭《社会主义:经济与社会学的分析》,另一本传世之作,从理论上证明社会主义的疯狂,还远远不够。他还亲自劝说维也纳最有权势者,让这座城市免于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涂炭——这样的主义,即将席卷俄罗斯,导致极度的匮乏。

     他还试图从战争的蹂躏中,拯救他的文明。在他1919年的著作《民族、国家和经济》中,米塞斯向欧洲介绍了一个可行的路径。自决的想法,不应只是作为一种战时口号,而应作为一种政治现实来加以应用。即允许每一群人,无论规模多小,从统治性政治实体当中,自由地宣告独立。退出原则,与普遍的自由贸易相结合,将会带来和平。米塞斯甚至表示,如果可能的话,退出原则应该一直向下延伸到个人的层面。

     米塞斯做出一个不祥的预言。无论德国对和平的条件感觉多么屈辱,都不应寻求任何报复。把德国的怒火引向复仇,那么这个国家,就会和欧洲旧世界的文明一道被摧毁。简言之,他警告的东西,后来演变成二战的大屠杀。

     不幸的是,他的反战努力,并没有像他在经济上的积极行动那样,产生巨大的反响。然而,米塞斯的努力,可能挽救成千上万的生命乃至千百万人的人生。米塞斯的影响,也不限于奥地利。他甚至在德国得享盛名,这里的智识领域,过去由“讲坛社会主义者”(Kathedersozialisten)把持。他成功把社会科学领域最聪明的年轻德国学者,转变到支持自由主义和自由市场的立场上来。

     米塞斯对抗希特勒

     在《米塞斯大传》中,许尔斯曼告诉我们接下来的悲剧性转折:

     正当米塞斯终于开始在年轻一代德国经济学家当中,激起自由的精神,老一代“讲坛社会主义者”取得了毁灭性的最终胜利。1933年1月30日,他们在智力上的衣钵传人,阿道夫?希特勒被任命为德国政府总理。

     随着纳粹威胁的不断逼近,米塞斯作为一名犹太自由主义者,被迫离开他的祖国奥地利。后来,德国警察闯进米塞斯的维也纳公寓,没收了他的论文。纳粹分子知道,一间装满米塞斯文字思想的办公室,比起盟军的任何一所军械库,对他们这帮人来说,是更大的潜在威胁。

     在瑞士,米塞斯终于找到必要的栖身之所,写下他的系统性论文:《国民经济学》(Nationaloekonomie),《人的行动》的德语版前身。

     米塞斯在他30多岁时设想的“较完整作品”,最终在这里实现:社会科学的权威阐述,以及自由社会颠扑不破的理由。

     这本书,套用大卫?休谟对他自己伟大著作的说法,“在开始印刷时就胎死腹中”。第二次世界大战如火如荼。欧洲的心灵再次染上疯病,迷醉于自我摧毁。即便这本书如此炉火纯青、令人信服,也没有片刻时间或丝毫关注,可以留给自由主义。

     再一次,不仅是米塞斯的思想,甚至他的人身,都岌岌可危。德国特工要绑架米塞斯,当真间不容发。瑞士高耸的阿尔卑斯山,也无法继续庇护米塞斯不落入希特勒的魔爪。

     为逃出欧洲大陆,米塞斯和他的新婚妻子,首先必须乘坐客车,从瑞士远赴葡萄牙,全程充满虎口逃生的惊险。

     米塞斯和经济教育基金会

     米塞斯一家终于在纽约找到了安全港湾。然而,人身有了保障,并未伴随着财务保障。米塞斯和他的妻子,发现全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窘境。米塞斯的大部分积蓄,已遭纳粹没收。然后,像米塞斯这样的学识渊博者,居然遍寻不到教职,因为美国各大学,与欧洲学术界一样,几乎成了反资本主义的大营。

     如果背叛自己的理念,就像他的很多同事一样,他可以轻易地在一所名校安身。但米塞斯就是毫不退缩。与往常一样,他想方设法克服困难而不屈服。誓不低头(Tu ne cede)!

     幸亏美国仍有个人主义者存在。一些爱好自由的人,发现米塞斯的见解,让人有如露入心、醍醐灌顶之感。在这些人当中,有好几位,主动向米塞斯提供资金和职业支持,以协助他往后取得丰硕的成果。大多数这些支持者,与美国经济教育基金会(FEE)关系密切。

     由于这样的支持,米塞斯得以在他的巨著《人的行动》当中,再次用英语(他迅速学会用这门语言娴熟地写作)阐述他系统性的社会理论。为使这部永恒杰作降临世间,经济教育基金会起到了关键作用。

     对于一位名叫穆瑞?罗斯巴德的年轻经济学者来说,阅读《人的行动》,可是改变一生的大事。他立即转变为一名铁杆米塞斯主义者。紧接着,罗斯巴德在米塞斯著作的基础上取得建树,从而为多年以后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在美国的复兴铺平了道路。《人的行动》的影响,触动了从安兰德到戈登?图洛克等许许多多伟大思想家的生命之弦,在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依然如此。

     米塞斯为自由战斗到最后一刻,他在80岁上写书,在90岁上发表演讲。他最后的一场演讲,是在他去世前一年。当时,有一位叫罗恩?保罗(注:美国著名政治家)的年轻医生在场。保罗医生驾车50英里来倾听米塞斯,据他后来的回忆,这场演讲有“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在他生命的最后,米塞斯只有一个遗憾:他的生命力处在衰减之中,而他尚有“许多东西要给予人们、给予全世界”。米塞斯虽死犹生:对他的人类同胞充满友善,不懈改善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际遇。

     米塞斯人生和事业的影响,迄今有如洪钟大吕般回荡了一个多世纪。他的著作和榜样,在我们当前面临的挑战中,仍然历久而弥新。他的作品向我们展示了,我们终有一天能够治愈我们最大的病痛。而他的楷模,能在我们心中激起勇气,那些我们无法回避、必须面对的考验所需要的无上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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