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我妹嫁人了
2015/12/7 杨毅侃球
12月5日，星期六，上海，雨。我妹妹出嫁。
这是我最小的一个妹妹。
我说过，我妈是上海人。我姥爷是绍兴人，我姥姥是宁波人，他们在大上海相遇，结缘，成家。我姥姥一共生养了七个孩子，六个女儿，一个儿子。我妈排行老三。我妈妈最小的一个妹妹，我叫她小阿姨，结婚当然也最晚，她生的女儿，也是我们这一辈最小的一个。我们这一辈，一共有八个孩子，年龄跨度很大。我最大的一个哥哥，已经年过半百。他已经渐渐的谢顶，姿态和神情，像极了他的父亲。而我最小的这个妹妹，只有25岁。她是我们这个家族的掌上明珠。
所以啊，我妹妹出嫁，是这个家族的大事儿。
星期六早上，我来到小阿姨家的时候，屋里已经像下饺子一样站满了人，我妈，阿姨，姨夫，舅舅们全来了——上海的婚礼，是在晚上，而不是像北方一样在中午，而结婚这一天的仪式，从早上就开始了。第一件事，是新郎去新娘家接亲。趁着新郎的队伍还没来，我闪到了里屋，我妹妹对镜而坐，化妆师正给她盘着头发。
只见我妹，云鬓高挽，露出她白皙的颈项。身穿着红袄红裙，穿金针走银线，上绣团花朵朵，龙凤呈祥。项戴金锁，腕戴金镯，鎏金簪光华闪闪，钗头凤烁烁放光。稳稳地坐在那儿，可以看到她婀娜的腰身。她的面前，对着比她年龄还大的大衣柜上的镜子。她安静的端详着自己，笑容淡淡地挂着，快乐而平静，看上去，完全准备好了。
我就在她身边坐下来。除了婚庆拍片子的人和化妆师，这屋里没别的亲戚了。我看着我妹，她冲我如桃李般的微笑。
我这么能说的一人，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在那个时刻，是来不及讲太长的故事的。可是，说来话长。
大概在初中毕业以前，我每年的假期，尤其是春节，都是跟我妈回上海过。这个家族里只有我妈一个人远离了上海，嫁到了北京。而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孩子，很神奇的对上海有种特殊的眷恋(这对北京人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家里的孩子们属我离得最远，总是得到特殊的照顾。她们觉得北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吃不到。上海人骨子里的那种骄傲，你们都懂的。我最小的那个阿姨，小阿姨，跟我最好了，总是给我准备我最爱吃的牛肉干和鱼干。别的阿姨，也对我很好。三阿姨，会常常带我去图书馆看书；四阿姨，会拿着钢桶锅去给我买生煎馒头。但小阿姨是不同的，她太漂亮了。
小阿姨是全家最漂亮的一个，漂亮的啊，简直了，跟电影明星似的，大眼睛，烫着卷卷的头发。后面追她的男生跟一窝蜂似的，来提亲的人把家里门槛都踢折了好几根。我一直憧憬着，小阿姨得嫁一什么样的人啊，还不得是一阿兰德龙(阿兰德龙你们90后知道么)那样的，要么就是一詹姆斯邦德那样的……
有一个夏天，我在淡水路姥姥家的老宅子(后来拆了盖了新天地)玩，那是纯上海式的老房子，每栋房子门前都晾着马桶，每家都有高高的阁楼。我从阁楼里往下看，阿姨们喊，说是家里来客人了，然后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那叔叔很瘦，颧骨很高，眼睛有点三角，很大的眼袋，薄片子嘴。他坐在沙发上跟我姥姥聊天，用极快的上海话突突突突，我就一直在上面注视着他。
等到他走了，我跑下去。有个阿姨问我，这个叔叔看上去怎么样。我说，这是不是阿布(上海话，阿婆，就是姥姥)工厂里的同事啊？她们一直笑。
后来，小阿姨就嫁给了他。他们结婚的那天，我也去了上海。我记得我挺生气的，直到第二天谁给了我一个玩具，我就忘记了生气。
再后来，就有了我妹。我妹长得跟她妈一点儿也不像，可她还是跟我很好。她比我们这一辈的其他孩子都小得多，这让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宠儿。我迅速的长大了。20年前，当我来到上海读大学的时候，我妹就跟现在的苹果差不多那么大。有时在她家，她会抱着我的腿睡午觉，就像一只树袋熊那样。全家一起出去，她常常会说，我只要杨毅哥哥抱我。于是，我就一直抱着她。
我大学毕业的那些年里，回到北京玩命的工作，很少再去上海了。再见到，我妹突然就成了大姑娘，眼角眉梢有了女子的风情。苹果出生的时候，我妹和小阿姨一起来北京看苹果。我带她去了南锣鼓巷，又带她去蓝色港湾。冬天的蓝港，没什么人。我给她照相，镜头里的，是一位标准的，上海的少女。我妹跟我说，虽然很多年没有见到，可是，感觉就是很亲。
我的头脑里，飞速地翻阅了这一切。我抬起头来，端详着红袄里这位幸福的上海女人。按照一个北京人的习惯，是不会在此刻说肉麻的话的。我说：你那时候长得那么像你爸，现在怎么这么漂亮了？
她咯咯地笑了一声回我：你那时候长得还像金城武，现在怎么长成这样了？
金城武如果听见这句话，会想弄死我的。我上大学的那一年，在外滩照相，背后浦东立起的建筑只有一座东方明珠。那张照片上的我长发飘飘，而现在，我快40了。我最小的妹妹嫁人了，意味着，我们真的全都长大了。
在这个下午，外滩华尔道夫，苹果穿了一身白色的纱裙，露出藕段般的手臂，头上戴着花环，和一位小姐姐手牵着手，穿过美丽的花门，把手里举着的戒指送上舞台，送给我妹妹和她的丈夫。苹果手里拿的那枚戒指，就是给我妹的。我妹那时已换上洁白的婚纱，和她同样年轻的丈夫一起宣读了誓言。她弯下腰来，轻抚苹果圆圆的面庞，从苹果的小手里接过了信物。
我远远地站在花门外眺望。我的女儿苹果，是我心尖上的珍宝。我想起，上一个让我像苹果一样拥抱和举起的姑娘，原来就是我妹。她的婚纱挺拔而曼妙，而她在我心里，还常常是小时的样子。她笃笃地跑过来，向我伸开双手。
原来，我妹是我最初的疼爱；是我对20年蓦然的回眸；是我，一个北京人对上海的那些眷恋的注脚。
她和她的丈夫在一起，看上去那么美好。那个小伙子，有沉着的气质和举止。我妹妹挽着他的手，已经换了飘逸的长裙，在宾客们面前翩翩起舞。华尔道夫的地板上，是上海滩曾经最有腔调的岁月；对面浦东的霓虹里，是如今这座城市最繁华的盛景。
我妹，我还是很想抱抱你。
本周解说场次预告，才发现全是湖人啊!
周四 腾讯 8:30 湖人-森林狼
周六 央视 8:00 骑士-魔术
10:30 湖人-马刺
周日 腾讯 8:30 湖人-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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