唠嗑，你真的放下了
2015/12/18 杨毅侃球
12月1日，科比宣布本赛季结束后退役的第二天，我曾经写下《唠嗑，你放下了吗？》。我写道：拿起来，20年笑傲江湖，风卷残云，是向世界宣告你的到来；放下，暮然回首，灯火阑珊，是向世界吐露自己的解脱。后一件事，更加的勇敢。
在那一篇的最后，我问道：科比放下了。他真的放下了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他看上去，的确已经风轻云淡，用微笑去面对和解读一切，赢也微笑(当然很少赢)，输也微笑，投进也微笑，三不沾也微笑。然而，那毕竟是职业生涯20年来——不，是整个人生里铸就的比赛习惯。他不再发狠了，不再有曼巴吐信的表情，但想从内心深处告知自己这一切，我相信，没有这么简单。
科比对自己的定义，依然是一个杀手。他比赛的方式，依然是不断的投篮。嘴上说出来，这一切即将结束，我希望能成为年轻人的导师，到他真正开始调整和改变，依然需要时间。
就在宣布退役那一天，对步行者，科比20投4中。
两天之后，告别巡演之旅从他的家乡费城开始，科比26投7中，三分球17投4中，后13次投篮全部落空。76人在湖人身上赢下了本赛季迄今的唯一一场胜利。
背靠背在华盛顿打奇才，是本赛季科比时刻唯一一次重现。在那一天的第四节，他在关键时刻把鼎盛时期标志性的跳投不断投进，美如画再现江湖，24投10中拿下31分。这是科比本赛季唯一一次单场得分过30，也是湖人在连续七个客场上的唯一一场胜利。
接着，来到亚特兰大，19投4中，三分球10中2。
然后是底特律，15投2中得5分。这是继对勇士14投1中得4分之后的赛季第二低分。
截止到那时候，科比的赛季总命中率已经低达29.6%，三分球命中率跌破20%。他依然用全队最高的投篮次数，投出全队最低的命中率。在宣布退役后的前5场比赛里，他一共出手投篮104次，不亚于全盛时期，只投中27个，命中率25.9%。在那些比赛的最后时刻，依然是队友们看着37岁的科比不断的投篮不中，让他们直接失去对比赛的控制。科比嘴上不说了，但他看上去依然在和自己较劲，越较劲，湖人的处境就越凄惨。
在那个时候，湖人看上去已经完全溃散。尼克扬说，我们就像一只马戏团，公开表达对湖人比赛的意义完全就是科比退役巡演的不满，立刻被主教练斯科特禁赛一场；湖人的年轻希望们——拉塞尔、兰德尔，仿佛已经心理崩溃，因为拿不到球，每次拿到球就强行自己终结进攻，对防守毫无兴趣可言。他们是一群生气的孩子——好，反正也赢不了，那我们全都胡打好了。
改变，就从那时起发生了。
从北京时间12月8日打猛龙开始，科比16中8，本赛季命中率第一次达到50%；打森林狼13中5；打马刺12中5；打火箭16中9，25分7篮板6助攻——打出职业生涯平均数据；击败雄鹿，结束六连败这一战，15投7中，22分6助攻。
在最近5场比赛里，科比投篮再未超过16次，但命中率达到47.2%，超过生涯平均水准；5场比赛有4场助攻超过4次，场均4.2次。
这些数据，并不是来自奇迹，也并不都来自科比个人身体状况的回升。更重要的，来自科比比赛处理方式的改变。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即便到了下半场和第四节还不停的投篮——这时的科比，会在比赛开始之后先攻，这时他的体能充足，双腿有力量，依然能保证“美如画”的稳定性和命中率。到了下半场，当科比的体能下降，他就会把比赛交给拉塞尔和兰德尔，让年轻人尝试去终结比赛。无论他们是否能终结，这都是重要的历练。
在这五场比赛的大多数时候，科比都在第四节坐在板凳上，欣赏着年轻人比赛。在明尼阿波利斯，湖人和森林狼一路打进了加时赛，但科比始终没有上场，湖人的关键球都交给了拉塞尔；在休斯敦打火箭，科比前三节保持着超高命中率，但他依然稳稳地坐在板凳上，眼看着火箭拉开比分，锁定胜局。
从嘴上说出“我和年轻的时候不同了，我没法在48分钟里都保持高效率了”，到真正的接受在每个第四节坐在板凳上，让他的双腿和身体得到休息，科比又用了五场比赛，把现实抬起，把习惯放下。
放下一个人，一辈子，戮力杀伐，挑战世界，苍眉倒竖，咬牙切齿，而从未改变过的习惯。
这是对现实的最终接纳，对时光老人的尊重，对自己的爱惜，和对湖人未来的最后一次助攻。
并非是偶然，科比的放下和调整，正和湖人的调整同期。正是从对猛龙那一战开始，斯科特把两大新血拉塞尔和兰德尔拿出了首发阵容。将帅之间为此还很不愉快，斯科特说“拉塞尔还有好多要学的”，拉塞尔说“我打球不是为了给教练看”，两边几乎死磕。但事实上，这几乎是斯科特担任湖人以来打出的最漂亮的一记太极推手。拉塞尔先是发怒，但很快就感到了斯科特的柔绵掌力的助推。
斯科特一边说着，不管科比的命中率多低都永远，永远，永远不会让他打替补；一边在说服科比，减少他的上场时间，以便提升他的效率，同时给年轻人留出锻炼时间。斯科特就像一面安抚着他战功卓著的老干部，老干部要的是尊重；一面给年轻的将领们创造机会，年轻人要的是历练。拉塞尔和兰德尔虽然被拿出了首发阵容，但因为和科比交错上场，反而进攻机会更多，也终于获得了终结比赛的机会。
尤其是拉塞尔——打森林狼他出手20次得23分，投中两记关键三分；打马刺他出手23次得24分，三分球10投5中，连续创下个人纪录。最近这5场球，他场均出手16.4次得17.4分，远高于此前的场均不足11分。湖人的第二顺位新秀，在球迷的轰炸声中，终于展现出了价值。
兰德尔，这五场场均投篮11.6次得12分，抢10.8个篮板，同样全都高于此前的平均数据。张卫平指导在《NBA最前线》里采访时说的那句，希望你能成为湖人未来的脸面(face of the franchise)，听上去也不再像是大忽悠了。
湖人还是在输。在周三大胜雄鹿之后，他们4胜21败，依然排名西部倒数第一。这就是他们的实力，也是他们本季的定数。这一季，他们带给球迷的就是送别科比，留给自己的任务就是锻炼拉塞尔、兰德尔和另一位二年级生克拉克森；同时，这个赛季将帮助他们在明年选秀大会上获得另一位高顺位新秀。打出身价、证明自己的拉塞尔们，可能是湖人未来的基石，也可能是湖人在夏天用做交易的筹码，来吸引新的超级明星——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体现出自己的价值。科比放下的时间和机会，就是帮助湖人去实现未来价值的阶梯。
科比，正在端起湖人送给自己漫长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杯茶。他端起茶盏，用杯盖划过清香泛绿的茶汤，慢慢饮下两口，闭上双眼，回味那茶里的滋味，那水面下曾经有过的激荡和热情。现在他知道了，一杯茶不要把它喝干，再泡时才能续上香味，才能喝得更久。
唠嗑，现在，你是真的放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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